高唐城的冬雪压垮了最后一座慈幼仓。刘备望着废墟中冒出的黑烟,手中《幽州新典》的竹简已被攥出裂痕。简雍灰头土脸地爬出瓦砾堆:“主公,是幽州火油……袁绍的人混进来了!”
“不,是我们太蠢。”刘备将竹简投入火堆,看陆昭手书的“民为邦本”四字蜷曲成灰,“仁义需刀剑护,而我们的刀……锈了。”
关羽提刀闯入,青龙偃月刀尖挑着颗人头——正是本地豪强郑浑之子。“此贼趁乱劫粮,已斩!”他丹凤眼扫过废墟,“大哥,该换法子救人了。”
张飞一脚踹翻焦木,酒坛砸地迸裂:“学什么陆昭!那厮能成事,是因为背后有幽州铁骑!咱们就他妈三百乡勇,装哪门子圣人!”
腊月廿三,斛律光的箭书射入县衙:“欲活命,明日午时,独赴盐碱滩。”
盐碱滩上,斛律光赤膊立于盐垛,脚边堆着二十袋麦种:“此乃幽州新麦,盐渍过,虫不食。”他抓把麦粒撒向天际,“种下去,来年能收三成。”
“三成?”刘备攥紧麦粒,盐渣刺入掌心,“百姓会饿死。”
“饿死?”斛律光突然揪住他衣襟,“你可知去年冀北易子而食时,袁绍粮仓的耗子都肥得走不动道?”他甩出袋盐渍鼠干,“老子劫粮时,这玩意装了五车!”
当夜,刘备率民撒种。盐麦入土时,关羽望着漆黑天际:“此非仁术。”刘备苦笑:“云长,乱世无仁术,唯有活命法。”
春耕时节,袁绍大军压境。刘备独闯黑山贼窟,于张燕灵位前焚香三柱:“若备得脱此劫,必诛袁绍,安冀北!”
“空口白牙谁不会?”匪首孙轻抛来血酒,“饮此酒,留一子为质!”
酒中浮着人眼,据说是张燕遗物。刘备闭目饮尽,腥臭入喉时,张飞突然闯入,蛇矛挑飞酒坛:“俺侄儿岂能给你这腌臜货!”
混战爆发。关羽拖刀护刘备突围,至山口忽见斛律光率骑截杀袁军斥候。“人情还了!”斛律光掷来袁绍布防图,“要粮自己抢!”
麦熟前夜,刘备率三百残兵突袭袁绍屯田。守将淳于琼醉卧粮垛,被张飞一矛挑入盐田。
“点火!”刘备挥剑斩断粮车绳索。盐渍麦粒遇火噼啪爆裂,咸雾裹着焦香笼罩袁军,致其目不能视。关羽趁机劫粮车,车辕却突然断裂——粮袋中装的尽是沙土。
“中计!”简雍嘶吼。袁绍伏兵四起时,斛律光的响箭划破夜空,盐田四周燃起蓝火——正是盐毒瘴。
“刘玄德!”袁绍金盔耀日,“汝妻糜氏已在邺城为婢,降不降?”
刘备割袍断襟:“徐州可失,仁义不可弃!”突然率残部冲向盐田深处。咸雾遮蔽处,早先种下的盐麦竟奇迹般抽穗——盐碱地三年改良,此刻金浪翻滚。
袁军铁骑踏碎麦浪时,刘备横剑自刎。剑锋将及颈,关羽青龙刀架住剑刃:“大哥,麦熟可活民,死当有时!”
张飞暴喝震天,蛇矛贯入战马胸腔。血雨中,刘备蘸血在麦叶书写《绝命赋》:“……麦熟而民饥,非天灾,人祸也……”
斛律光率骑冲阵救人,却见刘备已夺袁军战旗,裹尸立于麦田中央。风卷残旗,血书飘向邺城,黏在袁绍阅兵的高台。
“疯子!”袁绍撕碎血书,“传令,麦田撒盐!”
三月后,幽州商队在盐田捡到焦黑麦穗。陆昭将其植入辽东沃土,竟得抗盐新种。武则天命人广制麦饼,以刘备字“玄德”烙印其上,散予流民。
张飞携残部投奔途中,见孩童争食“玄德饼”,忽掷蛇矛于地:“这世道,仁义竟要借死人还魂!”
黄河畔,关羽独舟垂钓。鱼篓中《春秋》书页间,夹着一株盐渍麦穗——麦芒如剑,直指洛阳。
高唐城外,昔日盐田已化绿洲。老农指着一株合抱麦秆:“此乃刘皇叔断剑处,麦根缠剑,十年不腐。”
邺城袁氏墓园,守墓人夜夜闻麦浪声。有盗墓者称,袁绍棺椁中涌出盐渍麦粒,塞满七窍。
东海怒蛟船上,张定边听完刘备结局,将半块玄德饼抛入怒涛:“仁义?呸!不如老子的盐叉实在!”
浪涛深处,麦饼随波沉浮,盐渍渐褪处,隐约现出“仁者永生”四字——那是陆昭手迹,以盐胶写就,遇水不化。
《季汉书・昭烈别传》:“玄德公殉麦日,青兖流民皆嚼盐麦而泣。后十年,幽州新麦遍植北疆,穗芒似剑,熟时飒飒如万军冲阵——农人谓之‘仁者怒’。”
洛阳的宫墙在暮春细雨中泛着青苔的湿气,曹操的指尖抚过德阳殿残柱上的剑痕。那些凹凸的裂痕中仍嵌着何进亲卫的碎甲,血迹早已被雨水冲淡,却仿佛渗进了石缝深处。
“明公,陆昭的盐船已过虎牢关。”程昱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手中捧着一卷被雨雾浸湿的密报,“船上载的不是盐,是辽东的镔铁。”
曹操的刀鞘突然敲碎一块松动的砖石:“镔铁?他这是要铸刀还是铸钱?”
殿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刘辩正蹲在废墟间玩着碎瓦片,浑然不知自己已是棋盘上最无力的棋子。曹操眯眼望向宫墙外的流民营,黑压压的人群像蚁群般蠕动。“传令夏侯惇,”他冷笑,“明日开南仓放粮——掺三成河沙,告诉饥民,这是陆镇北的‘仁政’!”
蓟城军械坊的熔炉昼夜不息,武则天的指尖划过新铸的陌刀,刃口映出她冷冽的眉眼。慕容皝被铁链锁在熔炉旁,汗水与煤灰糊满苍白的脸,抄写《盐铁论》的竹简已堆成半人高的小山。
“质子今日抄到第几卷了?”武则天用刀尖挑起竹简,墨迹被炉火烤得焦脆。
慕容皝的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却被玄甲卫一脚踹中膝弯,重重跪在铁砧前。
百里外的白狼山脚下,田豫正率轻骑巡视盐场。解冻的溪流裹挟着辽东卤砂,将鲜卑人废弃的营地蚀成一片死地。王烈抓起一把泛着青黑的泥土:“这地三年内长不出一根草,慕容廆的魂怕是要在盐碱里嚎叫百年。”
邺城的焦土上,新发的野麦被马蹄踏成绿浆。麴义的重甲步卒像铁犁般碾过田野,刀刃劈向任何弯腰拾穗的流民。“袁氏的田,一粒麦也不许留!”他的咆哮惊飞栖在断壁上的乌鸦。
漳水渡口的浮桥上,王烈的盐车缓缓驶过。车辕上插着的“镇北”旗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之处,流民像被磁石吸引般聚拢。“盐里有毒!”突然有人尖叫——最先扑到车旁的饥民已口吐白沫,手指被卤砂蚀得血肉模糊。
王烈立在车顶大笑:“陆将军有令!食此盐者需先饮幽州活水——尔等若想活命,就去掘了袁氏的祖坟,取坟头土滤水!”
当夜,袁绍的陵寝被刨开,陪葬的玉璧成了饥民换盐的筹码。
濮阳城外的流民营像一块溃烂的疮疤,程昱的算珠声在帐篷里噼啪作响。“第三批掺沙盐已放出去,”他蘸着血墨在名册上勾画,“死了七百,剩下三千人说愿为明公效死。”
曹操的剑尖挑起一具幼童尸体,蛆虫从孩子攥紧的指缝间簌簌掉落。“告诉活着的,”他踢开尸首,“明日去劫幽州盐船——抢一船盐,赏三斤粟。”
夏侯惇的重甲沾满盐渍:“但陆昭的船队有玄甲卫……”
“让流民先冲。”曹操的冷笑混着夜枭啼鸣,“等玄甲卫的弩箭射尽,虎豹骑再收渔利。”
高唐城外的流民渠蜿蜒如蛇,刘备蹲在泥泞中,手指深深插进新翻的土里。“简雍,这土能种麦吗?”
“掺了盐碱,”简雍捧起一抔泛白的泥土,“除非用幽州的犁铧深翻,再引活水冲刷三年。”
关羽的刀尖突然刺入地面:“大哥!渠边有具尸体!”
那是个被割喉的幽州信使,怀中紧攥的羊皮卷上画着高唐周边的水脉图。刘备的手指抚过图纸上的朱砂标记:“陆昭这是要送我们一条活路……还是要引我们入死局?”
当夜,张飞率五十死士循图挖掘,铁锹撞上硬物时迸出火星——竟是半截锈蚀的秦代水闸。
“天赐水利!”简雍的洛阳铲颤抖着,“若能疏通此闸,平原盐碱地可变良田!”
孟津渡的盐船在暮色中靠岸,武则天掀开暗舱,露出底层塞满辽东毒蒿的盐包。“这些要送往兖州官仓。”她将火折子扔给船夫,“等曹军开仓时,记得让毒烟飘向洛阳。”
洛阳残殿内,曹操的龟甲裂出蛛网般的细纹。他蘸着刘辩指尖的血,在案上画出幽州陌刀的轮廓:“盐可蚀铁……但蚀不透人心。”
白狼山的夜风中,慕容皝的断指在《盐铁论》上划出血痕。武则天将染血的竹简扔进熔炉:“质子,陆将军让我带句话——汉家的盐,要烙进草原的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