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请安

午膳后退了婢子,晋冉就着倦意于贵妃榻上小憩,案头的宝炉里余烟袅袅,她手指轻叩雕木茶几,殿内静极了,使得秀甲触漆木的声音格外清脆。

许是主子爷好久不曾来过这荣宪宫,水晶缸里的锦鲤都送了人,饰物也不似其他同位份的妃子奢侈,但装装件件精致灵巧,可瞧得出主子的毓秀。

忽传来一阵脚步声,晋冉背对着来人,眯眼缓声道:“本宫不是不许人打搅吗?”婢子轻声近身,小声道:“主子,是太傅府的薄夫人求见。”

晋冉睁开眼,精了神,暗自感到困惑。太傅府素来与这后宫不受盛宠的妃嫔无大多交情,她亦在其中。除了在年宴上了了祝贺便再无过多交涉,今儿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不多想,令道:“晴促,更衣吧。”

晋冉换了条浅藕色长裙,外罩的靛蓝大袖衫衬得肌肤极白,衫子是新晋的苏锦料子,用针如丝者绣绘的白鹤独立其间,仪态淡雅端庄,如意髻上簪着只宝蓝点翠步摇,垂坠的金穗流苏与衣裳相衬。因是接见贵客,她特意将装束偏艳调,尽显后宫妃嫔的礼数。

晋冉扶着太监的搭手,踏着缓缓的步子行到外殿,脚下绣花鞋的元宝底子蹭出笃笃声,使殿里气氛愈加沉郁。

婢子们挽起透色水晶帘子,琳琳脆脆,眼前的命妇年龄稍大与她,但多年养尊处优,模样并不显老,倒是有别样风韵。

薄夫人一袭秋黄绣竹纹长衫,色似这秋月的静美,裙上几大抹暗绿色海棠镂空花绣点缀得恰到好处,且将静美之色升华。因是官妇,规矩的发髻一丝不乱,发间绿雪含芳簪幽碧盈盈,应是上好的玉头镶嵌,可见其主人身份非富即贵。

薄夫人见晋冉行来,恭敬施礼。按薄夫人的身份是不必与她下跪行礼的,况且又是薄太妃的嫡亲侄女,万福礼足矣。

虽是搭手万福,薄夫人却行得那样规矩,她颔首随言:“太傅府薄氏,恭请黛妃娘娘安。”

晋冉盈盈一笑:“薄夫人真真是折煞本宫了,快不必多礼。”随言,抬手示意婢子们给她赐座上茶水点心。

待薄夫人入座,随下晋冉又和言道:“夫人一切安康?家中一切安好?”

“回娘娘话,妾身安好,家中一切安好。”

“夫人乃太傅府主母,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事儿可忙乎了,怎的?今儿有空来本宫这荣宪宫?”带着丝玩笑话,晋冉微微抿了口香茶,许是新茶,味儿清爽可口,寸长的点珠护甲划过白瓷盖儿。

“娘娘说笑了,妾身刚刚去太妃那唠的家常,这不,路过您这儿便进来问个安。”薄夫人亦端起茶盅细品,“嗯,好香的茶,可是今年皖地新晋的六安瓜片?”续儿轻轻闻了一会儿。

晋冉微笑着点点头:“还是大年主子爷均予各宫的罢。”

“嗬,六安瓜片哪是随意均的?这好茶,只得进了宫才喝得到。”说罢,又是轻酌一口:“古话说得好,佳茗似佳人呀。”

随之妇人间聊起了家常,哪家王妃添了小世子,哪门侧妃又扶了正,都是些与她沾不上边的事儿,听听也只当玩笑。

晋冉原不知薄夫人如此和气,今儿倒是亲近了许些。这天西扯扯东聊聊,暮日便已降临,好似薄夫人真的只是来请个安的。

晚边,晋冉目送着薄夫人一行离开,便屏了随从,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天街上,仰首,遥看天空幻作不同颜色。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薄夫人得了空便进宫给薄太妃请安,随后就来晋冉这荣宪宫坐坐。有时只是稍稍请个安,有时也会像这天一样聊到暮色宫门下钥。

其间晋冉有随口问过怎么这么喜欢来她这,薄夫人也只是笑笑随口道:“黛主子人随和,也聊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