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姆伫立在船舱里。
窗外,群星划过,流光溢彩。
此时正值战斗的闲暇时刻,甚是恬静。
柴姆想起了海乐欣。
他决定等她回来就跟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柴姆听到一阵脚步声,回过头。
他以为是海乐欣。
可是,并不是她。
站在他面前的是福埃沃[1]。
福埃沃面色惨白,喃喃说道:“海乐欣……死了。”
起初柴姆还以为福埃沃在开什么恶劣的玩笑。
可是,看到他那郑重其事的样子,柴姆立刻就明白了。
柴姆神色惊愕,面部已经扭曲。
“她在回来的途中撞上了一架失控的战斗机……”
还没等福埃沃说完,柴姆就冲了出去。
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甲板处来了很多机组人员。
何博士[2]对柴姆说:“我们只回收到了那个。”
柴姆追随着何博士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里躺着宇宙王国军的战斗机残骸。
柴姆跌跌撞撞地走向残骸。
残骸上有柴姆的签名。
她的机身上写有柴姆的名字,以祈求平安。
柴姆失声痛哭。
海乐欣死了。
三桥光一看着眼前雪白的信纸,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思索了大概两个小时,但还是写不出一行字。这么想来,他从念小学那会儿就一直不擅长写作文。
窗外传来了嘈杂的嘻哈音乐,是一首外国歌手唱的说唱歌曲。三桥不知道歌名,也不知道是谁唱的,这是住在隔壁的落榜生所放的音乐。完全是噪声。如果想大声听音乐,要么就戴上耳机听,要么就去无人岛放啊。
三桥正下定决心准备抗议,但发现自己已经有过好几次这种念头了。那个比他小两岁的落榜生染着一头金发,每天都带不同的女人回来,到了周末则摇身一变成了机车党。比起三桥,他身高更高,体格也更健壮。要是多嘴被他揍了,那可就亏大发了。甚至还可能被他恐吓讨钱,这样一来,原本就少得可怜的零花钱更所剩无几了。与其冒不必要的风险,不去打交道才更明智。
三桥尽量集中注意力不去听隔壁的音乐,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信纸。他拿起了笔并做好了准备,以便随时都能写出文字。
三桥想写的信是寄给某位漫画家的,大概就是所谓的粉丝信。
这是三桥生平第一次写粉丝信,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要写些什么。就在冥思苦想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完全就是浪费时间。正是因为他想得太多,才什么都写不出来。不要担心写废一两张信纸,就随便写点什么吧。如此一来,思路应该就清晰了。
三桥有太多东西想写,却又没有信心能用文字表达出来。他能够预想到,如果把自己对海乐欣的思恋之情原封不动地写在信纸上,写出来的文字一定是支离破碎的。
在一番踌躇不决之后,三桥最终写下了这句话:
阵内,去死吧。
三桥将这句简单明了的话反复读了好几次,决定就这么寄出去。
与其反反复复地写一些无用的东西,不如就像这样直白明了,这样才更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愤怒。
《周刊Internal》的读者明信片上需要填写地址、姓名、年龄、职业和性别。三桥原本打算像写明信片那样,在这封信上写上自己的个人信息。但他的这封粉丝信只写了一行字,目的只是故意让收件人怄气,因此还是匿名为妙。
三桥在信封上写好编辑部的地址,封好信封并贴上邮票后,再次打开了昨天刚发售的《周刊Internal》。
整本杂志只有一部连载漫画值得看,那便是《行星轨道》的第142话。
他究竟看了多少遍呢?三桥也不清楚,不过肯定已经十几二十遍了。
昨天刚刚看完第142话后,三桥的心情只用两个字就能概括:震惊。然而,在很短的时间内,他的心情便由震惊转变为对作者阵内龙二的愤怒。听闻海乐欣的死讯,柴姆失声痛哭,而这也正是三桥的反应。
《行星轨道》是阵内龙二的作品。三桥一直以来饱览各种动漫作品,却从来没有一部作品能像《行星轨迹》这样抓住他的心,让他疯狂。
这部作品以宇宙战争为背景,讲述了脸上有伤痕、内心也受过伤的少年柴姆的成长经历。登场的角色还有他的挚友福埃沃以及军医何博士。反派角色是穷凶极恶的大魔王撒旦,他的据点是宇宙空间站——神匣。以前还有一个名叫贝尔法斯特的角色出场过。他在军队里是柴姆的长官,为人不苟言笑,总是严厉地教导着柴姆。不过,他不时也会展现出温柔的一面,是个很讨喜的角色。三桥觉得贝尔法斯特被塑造成了一个可靠父亲的形象,他非常喜欢这个角色。但在两年前的战斗中,贝尔法斯特死于撒旦的部下斯皮德·弗里克手中。
当然,三桥那时也为之悲叹。不过,贝尔法斯特是为荣誉而战死的,并且在之前的故事中也有多处不吉利的描写暗示了他的死亡,因此三桥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甚至觉得贝尔法斯特之死对整个故事的情节发展来说不可或缺。
对柴姆来说,深受尊敬的长官之死是一个转折点,这标志着他从一名少年成长为一个男子汉。
可是,海乐欣的死却看不出有什么意义,就跟白死了一样。她驾驶的战斗机撞上了别人的战斗机,这便是死因。而且,她并不是死于战斗期间,而是死于日常时期。
开什么玩笑!作者根本没有认真画!既没有伏笔,也没有前兆,就像是故意安排的意外一样。
海乐欣是女主角。贝尔法斯特暂且不论,海乐欣甚至比主角柴姆更能代表《行星轨道》。就算没听过这部漫画,许多人应该都在书店的海报上见过她。海乐欣的人气常常可以和《行星轨道》的人气画等号。为什么作者非得让她死得毫无意义?
三桥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了曾经见过的各种状态的海乐欣:面无表情的她、泪洒衣襟的她、开怀大笑的她……回顾着她的种种神情,三桥的心揪得更紧了。海乐欣就是他的恋人——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行星轨道》中有一幕最受三桥的喜爱。
——你并不丑陋。
柴姆幼时居住的镇子受到了政变军的炮轰,他的脸因此受了严重的烧伤,左脸都是瘢痕,被长长的刘海儿给盖住。这张脸让他非常自卑。在连载刚开始那会儿,柴姆成天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阴暗模样,从没有笑过。战火烧伤了他的脸,这成了他的心理阴影,使得他一直恐惧战斗。无论是驾驶战斗机还是射击,他的成绩都垫底。
然而,海乐欣打开了柴姆的心扉。
海乐欣一边温柔地微笑着,一边轻轻地拨开了盖住他半边脸的刘海儿。柴姆脸上的烧伤第一次完全呈现在了读者眼前。目前还没有第二次,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了。
“你并不丑陋,也不弱小。”海乐欣说道,“强大的人最美丽。”
这件事促使柴姆察觉到了隐藏在自己身体里的未知力量。他的实力迅速提升,并在他的长官贝尔法斯特战死之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柴姆从神匣空间站逃出来后,只身前往政变军部队,以超人般的能力看破了敌人的攻击策略,歼灭了大部分敌军。
三桥在柴姆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个没用的少年对自己的外貌非常自卑,对战斗的学习和演练都不得要领,却因为一个美丽的少女而觉醒,唤醒了自己未知的能力。
三桥常常一边读着《行星轨道》,一边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遇到海乐欣那样的女生,这样的时光对他来说已经无可替代。
三桥身上发生的事足以让他认为自己和海乐欣的命运是联结在一起的。
全日本有好几十万读者都爱上了海乐欣。然而无论是几十万还是几百万,他都是读者中最无可挑剔的那一个。
三桥伸出了手,指尖碰到了一个抱枕。他将抱枕拉到身旁。这是个长度约160厘米的抱枕,表面印有海乐欣的画像,画像大小基本跟海乐欣的身形一致。
注释
[1]福埃沃:Forever,收录于Orbital乐队于1994年发行的专辑Snivilisation中。
[2]何博士:日语原文ドクター·フー(英语:Doctor Who),是英国广播公司(BBC)于1963年开始播放的世界上最长的科幻电视剧,讲述了外星人博士与地球人同伴一起自由地穿梭时空,在探索宇宙的过程中为了帮助地球或其他行星抵御外敌入侵、防止时空错乱而四处奔走的冒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