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万万没想到，语文老师嘴里的“体育老师有事”竟然是真的。
从今天大清早一零一中学接到打来的电话开始，柳志国直接放下了两节课，一上午都赖在校长办公室里不出去，为此还搭上了一包大前门。
陪着校长在办公室里烟熏火燎，柳志国的心情同样焦急难耐。
一上午，校长的电话铃响了三次，柳志国抢了三次，搞得对面还以为校长配了个秘书。
所幸过了11点钟，他等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也有了此时此刻柳志国面对柳宁时的兴高采烈。
他根本不掩饰脸上的开心得意。
“你姐姐电话里说了，她选上了！”
柳宁闻言喜出望外，不由得蹦了起来，手里的杂志都差点飞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嗨呀！列祖列宗保佑！我老柳家总算是出了个人才！”
柳志国此时已经乐得不知说什么好，满嘴里四六不靠，但是依旧难挡他脸上兴奋。
家里出了个国家队队员，这是什么概念？
当年他上体校的时候，省里来选省队成员，几个项目测下来，他连边都摸不上。
哪能想到自己家的闺女才二十岁，竟然能为国争光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在校长办公室仰天长笑，把校长都吓坏了，不过等他说了这个喜讯，校长直接给他放了半天假。
父女俩高兴完了，这才骑上车子回家。
柳志国今天蹬车子都格外起劲儿，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到了路口，才隐约听到后面二闺女开口说话。
“你说什么？”
“我说——”柳宁撇撇嘴，“我说我姐怎么这时间有空回来？”
“哦哦！”
柳志国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跟柳宁解释其中缘由。
“现在这一批遴选结束，组织集训还要时间——而且这不是马上全运会了嘛！你姐回来代表燕京队打比赛。”
父女俩一路上说着话，很快就回到了家。
柳宁下了车就忙着热菜热饭，柳志国则是跑去四合院几个邻居家传喜讯。
“后天晚上您就甭做饭了！到时候咱们院儿里一起聚聚！”
柳志国跟四下通知一遍，扭头回了家，柳宁已经热好了饭菜。
他三下五除二吃了几口，就拍下筷子，“我去跟你妈报喜去，下午你自己去学校吧！”
“哦！”
柳宁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点点头，继续闷头吃饭。
收拾完碗筷，柳宁看看时间，离下午上学还有点时间。
不过考虑到没了自行车，她干脆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临走的时候，提起沉重的书包，她才想起语文老师给了她一堆杂志来着。
从书包里翻出杂志瞅了瞅，基本都是过期的，《人民文学》、《燕京文学》、《十月》都有。
看到最上面这本红皮的《人民文学》四月号，她眨眨眼，好像老师上课提到的就是这本？
单把这本书放回书包，柳宁匆匆出发。
一路上从圆明园里抄近道，她用了十几分钟就走到了学校。
回到班里，眼看离上课还早，她干脆摸出杂志翻看起来。
柳宁看书不爱翻目录，她径直翻到第一部分开始读。
上来是巴老的一篇讲稿，她扫了两眼就翻了过去。
接下来是一堆获奖名单。
这部分她仔细瞧了瞧，主要是好几部小说的名字后面都已经被岳倩云标上了三角标。
她干脆一一抄下来，准备有空去书店的时候找来看看。
抄完这几页，她才看到第一篇小说，名字叫《棋王》，作者的名字叫春风。
春风？
不会吧？自己认识的冯春是个笑起来好看的高个子，说文采……他可是初中毕业。
想想昨天冯春跟她说要辅导写作文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傻的可爱。
想到这里，她顺手摸出了服帖在衣服兜里的手巾。
展开看看，青碧的绣字依旧漂亮。
她心里叹了口气。
春风？如果真是冯春该多好……
重新叠好手巾，她埋头看起了小说。
果然，就像岳老师说的一样，一字一句蕴含着力量，寥寥几笔就把人物写得鲜活。
读到最后，正文结束后还有几句作者的话。
【下棋也好，打篮球也罢，我总是这样想：平凡的日子有再多的苦痛和伤痕，人们也总是爱笑的，因为幸福是所有人的追求。
世界的荒芜是可以接受的，但精神是不能够贫瘠的，与大家共勉。】
她眨眨眼，把最后这句话抄在了自己的本子上。
冯春知道柳希要回来的消息，是在晚上吃饭的时候。
手里捧着稀饭，听着范老太絮絮叨叨讲柳志国过来通知时候的兴奋劲儿，冯春舔舔嘴唇，脑海里尽是回忆。
前世他跟柳希的纠葛大概是最深的，也是最难割舍的。
可偏偏自己跟老柳家的俩闺女都不清不楚，事情就愈发难办。
回想上一世，自己在化工厂的时候，柳希已经是名满全国的运动员，等到自己离开化工厂，重新回到圆明园的时候，她已经退役了。
那段时光大概是俩人最亲密的时光，只可惜好景不长，到了1988年，圆明园里的住户集体动迁，四合院里的人们各奔东西。
打从重生到现在，柳希一直在外集训，他至今未曾见过对方一面。
但这次回来，他知道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故事发生。
因为这本来就是注定的。
一晃两天过去，这两天柳志国跟张小五都没闲着，俩人忙里忙外，置办了好多东西，就等着柳希回家。
23号这天下午，张小五吃完饭就早早地跟陆广发告了假，又从单位里买了五六样炒菜，借了不少炊具，急匆匆的赶回家去了。
一旁看着的李大头只有嫉妒的份儿。
“真是奇了怪了，你说张小五这么个敦实的人，怎么能养出这么好的闺女呢！”
他摸着大脑袋，眼里都是歆羡，“国家队啊！我儿子要是能进国家队，让我吃红烧肉撑死我都愿意！”
这话逗得众人都哄笑起来。
冯春依旧是到点下班，不过今天就没打饭，推着车子出了胡同，他扭头去旁边日杂商店买了一支崭新的钢笔揣在怀里。
一路骑回了家，院子里已经摆出了几张桌子，张小五更是在自家地震棚旁边临时搭了个大锅灶台，此刻正包饺子呢。
“咳！咳！春儿！过来帮忙！”
冯春应了一声，放下东西就洗手过来加入。
这段时间在食堂里，冯春也没少帮她打下手。
接过擀面杖，他熟稔地擀起饺子皮，凑头问道，“婶，包什么馅儿的？”
张小五没抬头，“萝卜油渣的，柳希爱吃。”
正说着，屋里的水壶呜呜响了起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忙转头进屋。
冯春笑笑，继续擀皮，忽听得身后有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充满了疑惑。
“包水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