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仓库那场火烧得痛快，伯明翰地面上的风向确实变了不少。
华人帮这块牌子，算是立住了。
可罗夏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把哈里森的皮蹭破了点油，那老家伙的骨头硬着呢。
而且，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把手伸进哈里森集团那堆烂事里，让那些被压着、被踢开的人出来咬老哈里森几口的时候，一个电话打到了悭哥那个秘密号码上。
号码显示是陌生的，线路经过了层层伪装。接电话的是阿力，他现在负责帮悭哥打理这边的情报和联络。
“喂？”阿力声音压得很低。
“找罗先生。”电话那头是个听不出年纪、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像机器合成的，又像训练有素的特工。
阿力愣了一下，罗爷的这个号码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你是哪位？”
“一个朋友的朋友。”对方没废话，“有笔生意，想跟罗先生谈谈。关于……哈里森爵士的。”
阿力没敢怠慢，立刻转告了罗夏。
罗夏听到“哈里森爵士”几个字，眼神动了动。朋友的朋友？这种江湖切口，听着有点意思。他示意阿力让对方留下一个能联系上的方式，他会考虑。
两天后，一个约定的时间，一个约定的地点。不是什么高档场所，而是一个老旧街区里，一家快要关门的小书店。罗夏只带了陈黑子一个人。
书店老板是个戴着厚眼镜、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头。
罗夏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擦拭书架上的灰尘。
“找书？”老头抬了抬眼皮。
“找一本……《伯明翰的雾》。”罗夏报出了之前约好的暗语。
老头手里的抹布顿了一下，指了指书店最里面一个角落：“在那边。”
角落里，一个穿着普通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翻着一本旧书。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长相很普通，丢进人群里找不出来那种。
“罗先生，幸会。”男人主动伸出手，声音还是电话里那种平平板板的感觉。
罗夏没有握手，只是点了点头：“你是那位‘朋友的朋友’？”
“姑且这么称呼吧。”男人收回手，一点也不尴尬，“我代表的是……哈里森爵士内部，一股对现状不太满意，并且有点想法的力量。”
罗夏心里活动开了。这是真来了？还是个诱饵？他没说话，等着对方往下说。
“罗先生最近的手段，我们看到了。”男人继续说，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能把哈里森爵士逼到这个份上，很不容易。这份魄力，值得敬佩。”
“说正事吧。”罗夏不喜欢绕弯子。
男人看了看陈黑子，罗夏没让黑子回避。男人耸了耸肩：“好吧。我们的委托人，想跟罗先生合作。”
“合作？”罗夏笑了笑，“我跟哈里森现在是死仇，他的反对派来找我合作，听着就像是……想让我当炮灰。”
男人摇了摇头：“不，罗先生。我们看中的，正是您的这份实力和……搅局的能力。哈里森爵士现在焦头烂额，正是内部动手的好时机。但要扳倒他，或者至少让他失去对集团的绝对控制，光靠内部的力量还不够。”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们需要一个外部的压力，一个能吸引哈里森爵士大部分火力，同时又能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的角色。而罗先生，您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陈黑子在罗夏身后，眼睛眯了起来。这听着怎么这么悬乎？
“你们能提供什么？”罗夏问。
“情报。”男人说，“哈里森爵士的下一步计划，他的防御漏洞，他在外面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是一些可以用来攻击他的……黑料。我们还能在某些时候，给您提供一些暗中的支持。比如，在他想调动大量资源对付您的时候，给他制造点麻烦，拖延一下。”
“听起来不错。”罗夏说，“那你们想要什么？”
“事成之后。”男人语气更认真了一些，“如果哈里森爵士倒台，或者他的权力被我们剥夺了大半，我们需要罗先生您的支持。在我们内部争权的时候，您需要站在我们这边，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力量。”
男人补充道：“作为回报，事成之后，伯明翰地区的利益，我们可以完全让给罗先生您。包括我们在这里的产业、码头的份额，甚至一些……灰色地带的控制权。您将是伯明翰真正的地下之王。”
罗夏听完，心里想，这条件，确实诱人。
伯明翰全归我？
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风险呢？万一这是个陷阱？
万一是哈里森自己设的局，想把我引出来一网打尽？
或者，这帮“反对派”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想利用我跟哈里森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再出来捡便宜？
“条件很好听。”罗夏说，“可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耍我？或者，你们根本没这个本事？”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罗夏会这么问：“罗先生的谨慎是应该的。信任需要建立。我们可以先给您一点……见面礼。”
“见面礼？”
“一个近期哈里森爵士针对您的具体行动计划。”男人说，“让您看看我们的消息有多准，我们的渠道有多深。”
罗夏看着他，心里盘算。要情报？这正是他想要的。如果对方真能提供准确的情报，那说明他们确实掌握了核心信息。这是一次验证对方的好机会。
“好。”罗夏干脆地说，“我要一个行动计划。越具体越好。时间、地点、人物、目的，都要有。”
男人点了点头：“没问题。三天之内，我会通过同样的渠道把消息给您。您验证之后，我们再谈后续合作的细节。”
“可以。”罗夏站起身，“希望你们的消息，值这个价。”
送走了男人，罗夏和陈黑子回到车上。
“罗爷，这帮人靠谱吗？”陈黑子还是有点担心，“听着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罗夏没回答，只是看着窗外。天上掉馅饼？哪有那种好事。但如果能借他们的手，给哈里森来一下狠的……
他心里琢磨着，这事儿啊，风险是高，可回报也高得吓人。而且，能接触到哈里森集团内部的核心信息，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摸到“夜莺行动”或者“渡鸦”小队的更多线索。
三天后，那个神秘的中间人通过阿力，传来了一个消息。
消息很短，但内容让罗夏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哈里森的‘清道夫’小队，明天晚上八点，会在老城区废弃码头仓库附近，伏击一笔运往您秘密账户的资金。”
罗夏的秘密资金转移路线，只有极少数核心人员知道。而且，这条路线非常隐秘，他自己也是临时决定的。这个消息，如果不是内部泄露，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看来，这帮“朋友的朋友”，确实有点东西。
罗夏立刻开始布置。他没有取消资金转移，而是将计就计。他让阿力调集了一批信得过的兄弟，在废弃码头仓库周围设下了反伏击圈。
第二天晚上，一切如中间人预告的那样。哈里森的“清道夫”小队准时出现在了废弃码头。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没想到一头撞进了罗夏设下的陷阱。
没有火并，罗夏没想闹大，只是让兄弟们制造了足够的混乱，让“清道夫”小队扑了个空，还损失了几个人手。最重要的是，他们连资金的影子都没看到。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罗夏正在办公室里喝茶。
“罗爷，成了！”阿力兴奋地跑进来，“那帮‘清道夫’，跟无头苍蝇一样，被咱们兄弟遛了一圈！还折了三个人！”
罗夏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果然。这份“见面礼”，分量够了。
这证明了对方确实有能力获取哈里森集团的核心情报，也证明了哈里森内部确实存在这样一股反对力量。
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完全可靠。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选择自己？他们对“夜莺行动”或者“渡鸦”小队又知道多少？
罗夏放下茶杯，感觉胸口有点闷。这种感觉，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面对未知时的兴奋和压力交织。
就像走钢丝，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前所未有的机会。
他拿出那几页写满神秘符号的文件，再次看了看。这些符号，和现在冒出来的“朋友的朋友”，会有关联吗？那些“更深层的东西”，是不是就藏在哈里森集团内部的斗争中？
“罗爷，接下来怎么办？”陈黑子问。
罗夏看向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伯明翰。这座城市，在他眼里，像一个巨大的棋盘。
“怎么办？”罗夏笑了笑，“当然是……继续下棋。”
他心里清楚，那个“致命的盟约”，他得好好考虑了。这可能是一步险棋，但也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新的玩家入场了，而且是直接从敌人内部冒出来的。这盘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也越来越危险。
哈里森会察觉到内部的背叛吗？那个神秘的“渡鸦”小队，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和这个新的“盟友”？
罗夏感觉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每条路都通往未知，每条路都可能藏着致命的陷阱。但他没有退路。
他要的，可不仅仅是伯明翰。他要的是真相，是力量，是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甚至掌控更多东西的力量。
而介入哈里森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或许就是通往那个目标的……捷径。
只是，这条捷径上，不知道埋了多少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