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碎片在虚空中重组时，我闻到了枯井底的青苔气息。指尖触及的不再是往生门的青铜，而是潮湿的井壁。月光从井口倾泻而下，映出江玉柔惊愕的脸——她手中的银针还未刺入我的太阳穴，西域葡萄酒正在琉璃盏中泛起涟漪。
“阿姐...你的眼睛...“她踉跄后退，绣鞋碾碎的蛆虫散发出腐臭。我摸向完好无损的眼眶，摸到了满手温热的血——不是我的，是裴砚之的。他正倒挂在井沿，白骨右臂卡在青砖缝里，腕间佛珠垂落在我眉心。
“第三次轮回了。“他染血的唇扯出苦笑，虹膜芯片折射出密密麻麻的星轨图，“这次，别接合卺酒。“
记忆如惊雷劈开混沌。我攥住他冰冷的腕骨，在触及佛珠的刹那，窥见了前两次轮回的惨烈：第一次我斩断星链却石化萧凛；第二次我诛杀太后却引爆血玉；而这次...这次井底的暗格里，凤凰血玉尚未染血。
“姑娘！接住！“萧凛的虎符突然坠入井底。玄铁上嵌着的乳牙闪着冷光，与我及笄时归还的那枚严丝合缝。当血珠渗入虎符纹路时，沈鹤卿的药杵刺穿井壁，带出半卷泛黄的《逆命书》。
江玉柔的尖叫中，井底青砖突然翻转。我们坠入七星冢尚未完工的地宫，三百名工匠正在青铜柱上镌刻星纹。少年沈鹤卿跪在未封的冰棺前，手中银针正将彼岸花刺青刻入自己锁骨。
“师父说，这样就能替你承劫。“他抬头时，我看到了那双还未染上疯魔的眼。冰棺中躺着的巫族圣女突然睁眼，那张与我别无二致的脸上，龙鳞纹正从心口蔓延——正是萧凛后来继承的刺青。
血玉突然发出婴啼，尚未成型的玉身裂开七道纹路。我望着正在雕刻佛珠的裴砚之，少年僧侣的指尖被刻刀磨得血肉模糊。当他将染血的佛珠按入七星阵眼时，我终于明白那些生辰八字的意义——每个数字都是我的死期。
“破局点在彼世。“萧凛的龙爪突然穿透时空，将我们拽离地宫。七星冢在身后崩塌，血玉碎片凝成三百六十面棱镜，每面都映着不同选择：有次我嫁给了裴砚之，他剜目镇魂；有次我随萧凛远赴北疆，他化龙守疆；有次我与沈鹤卿研习医道，他剖心换命......
江玉柔的残魂突然从棱镜中渗出，银丝缝合的躯体缠住血玉：“阿姐可知，这七百世轮回里，唯有一次你选对了路？“
她撕开胸膛，《逆命书》的残页如蝶纷飞。当最后一张纸没入血玉时，七星冢废墟上突然升起新碑。碑文不是北疆古语，而是我幼年临帖的笔迹：【天雨粟，鬼夜哭，七世之外有归途】。
萧凛的龙鳞在碑文照耀下剥落重组，化作人形时，他掌心托着枚完好的乳牙：“当年你说，待天下太平，便用这个换回虎符。“
裴砚之的佛珠突然散落，每颗都映着个微笑的我。当最后一颗嵌入碑文凹槽时，沈鹤卿从虚空中踏出，锁骨处的彼岸花已然凋零：“该醒了，圣女大人。“
血玉在尖啸中化作星尘，七百世的记忆如潮退去。我最后看到的，是枯井边啼哭的婴孩——他额间七星痣闪烁，襁褓上绣着“丙申年七月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