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竹山宗

等到自己笑够了,嬴殊才故意极其做作地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很是调皮地看向了铁匠的方向:

“在我看来,你们不是笨蛋哦。”

“你们只是在那里养尊处优了太久的时间,忘了怎么当一个老百姓罢了。”

“但是……这个笑话我真的能笑很久!”嬴殊脸上的笑意根本掩藏不住:“也不知道是哪一家请你们来的,真的很愚蠢很可笑啊。”

“等我有朝一日回到长安,藏在你们背后阴影里的你们的那些主子我会统统杀掉,以此来感谢你们给了我漫长无聊旅途里少有的快乐。”

嬴殊说得很认真,平静地说出了让眼前三人不禁冷汗直流而且背脊发寒的威胁。

他们在害怕,他们当然知道嬴殊做得到,只要他能活下来——很幸运的是在这件事情上,嬴殊和裴寂从来都没有任何怀疑过。

那不是很正常吗?

长安城就在那里,它不过来,我们走过去就好了。

嬴殊和裴寂如是想。

所以嬴殊反而觉得这句话像是一种变相的承诺,所以一定要做到才行。

“对吗裴寂?说了要杀他们全家,就要杀得干干净净,连草都不要留上哪怕半根才最好是吧?”嬴殊看向了慢慢拔出苦竹剑的裴寂。

“他们三个才不过立命境,如果说我杀起他们来应该很快的话,你怎么选择?你可以先选一个对手。”

嬴殊知道裴寂在练剑。

裴寂不语,只是笑着将嬴殊的零食塞进他怀里,看向了铁匠的方向,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还真的差点被你们唬住了!我等三人收到的消息里说的是,你们才刚刚跟一位和光境界拼死战斗过!”

赤裸着上身的铁匠冷笑一声,打断了裴寂和嬴殊的交谈,而后看了一眼身边慢慢摸过来的同伴,心下稍定。

卖豆腐的娘子捧着口热气腾腾的圆肚子大锅从铺子里出来,靠在早已到了铁匠身后不远处的艄公身边:

“贼公。”

而艄公则正一脸沉重严肃地攥着着手中长长的撑船竹,杆头的方向直指嬴殊:

“贼婆。”

虽然没有说多余的话,但彼此的身份已经很是分明。

“噢!原来还是对老夫少妻。”

嬴殊顺手接过裴寂交还回来的零零碎碎,顺手将还握在手中的签子远远地扔进溪流里,在水面上带起一条五彩的油腻的痕迹。

铁匠用火钳夹着剑胚对准早就准备好的桃木柄,一边流着汗一边将其塞了进去,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木头的焦香。

“你们两个都是拖着副半残之躯一路逃亡,杀你们当然只需要我等立命就可以。”铁匠伸手握住剑柄,将依然通红的铁条指向裴寂:

“你个区区入道,竟然想杀我?你尽管可以过来试试!”

裴寂右手执剑,将细长的苦竹剑立在了右眼前,既然他在邀请自己先行进攻,如果不答应的话岂不是显得自己很笨?

“嘭!”

裴寂踏前一步,苦竹剑刺破空气带起一声响亮的音爆声,枯黄色的剑尖已经瞬间被他送到了铁匠眼前。

苦竹剑,揠苗助长,声威至此!

铁匠大喝一声,运转起手中的那根铁条,妙到毫巅地在身前一隔,在挡住苦竹剑的同时,激荡出无数的点点火花蓬向裴寂的双眼!

中流击水!

一样的苦竹剑法!

“原来是如此呀,你们全家一齐上阵,难道是那位和光境道人的徒子徒孙么?”

嬴殊看向趁着场中两人交手正酣的空隙、身形如风地迅速冲向自己的豆腐娘子和艄公,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两具死尸一般。

而裴寂,已经没空去理会这些。

甫一交手,铁匠就感觉到了很是不对劲,入手处接踵而来的力道,让他的腕骨立时感到一阵阵地发麻:

“你居然短短时间内又破一境?”铁匠的心里顿时一沉。

好像有些超乎他们想象的事情发生了,而他们和他们身后的人却几乎一无所知,还在拿几天前得到的消息在评估眼前的这两位少年人。

不得不说,似乎有点可悲可笑。

“着!”

噗地一声,苦竹剑刺向铁匠头顶空处,剑尖急抖之下犹如羚羊挂角,谨慎而又缜密地刺向铁匠周身各处大穴,剑尖上缭绕的剑气险而又险地割下他鬓角的一缕头发,让他的额头不由地流下一丝冷汗。

没错,当裴寂从山顶下来时,他已经是安身境,已经追上了还远在棠城里的裴元绍。

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的力气现在变得很大很大,识海里的雪山又长高了一点,气海又变深了一些。。

如果说以前他拿剑是小孩拿玩具的话,现在就换成了一位大汉。即便手里现在捏着一根绣花针,也有了杀伤人的潜力和威胁。

更何况,苦竹剑根本不是一根绣花针。它原本属于和光境的苦间,是一柄极其锋利的命器!

裴寂开始将苦竹剑越用越顺。

一共七式的苦竹剑法,在他和铁匠的不断交锋之间,被他拿来和心中所思所想不停地互相印证。

他的剑法变得越来越圆润自如浑然天成,好像他本来就来自苦间的所属势力一样。

铁匠开始痛苦地发现,他的剑已经不如裴寂的快,裴寂已经开始学会在他没有出剑之前料敌机先!

苦竹剑上下翻飞之间,每每在他旧力未尽新力未生之时,很是毒辣地扰乱和突破他的气机,让他的剑法开始不断地忙中出错,左支右绌之间犯错不断!

“叮叮叮叮……”

镇口牌楼前重新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铁匠手里的剑胚开始在不断冷却的情况下变得灰黑,苦竹剑的碧绿剑气纵横激荡,在那胚子上刻下了无数纵横交错的剑痕!

铁匠握剑的虎口开始崩裂,有鲜血浸染了桃木的剑柄,让他满是汗水的掌心开始变得黏滑无比,虽然他咬着牙坚持,但已经渐渐很难握得紧!

竹山宗的剑法,真的像那人说的一样如此不堪入目吗?

铁匠陡然想起苦间离开前决绝的话语:

“竹山的剑,看上去大概的确很难锋利得起来了。”

“贫道要去为诸位,抢上一个未来出来!希望你们可以延续下来。”

而现在,苦间已经死去。

还活着的豆腐娘子撑船艄公和铁匠心里则满是惘然,不知前路如何。

他杀不了眼前的裴寂。

远处,同伴受伤后跌倒在地的声音和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在此时恰好传进铁匠的耳中,像是定了时一样的精确。

嬴殊很是阴险地展现出了自己那小小的恶趣味,让铁匠为之大惊失色:

他们也杀不了嬴殊,报不了苦间死于对方手中的血海深仇!

何其悲哀和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