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口上,白潋的头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头发,一边努力往火山口底下望:“那是什么啊?”
君楼见她越梳理越一团糟的形象,哑然失笑,随即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白潋就感觉到山口上的风声小了下来,她与君楼的衣袖依旧被风吹拂着,但力度小了很多。
白潋连忙把头发理顺,就听到君楼开口道:“那是上古神器之一,枯木逢春杖。”
没有了头发捣乱,白潋很清楚地看到了那巨大法阵之上的权杖,通体碧绿,顶端供着一颗幽蓝色的晶石,造型雅丽,线条柔和,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样子。
“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白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正是。”君楼理所当然地点头,“只是神器有灵,能否让它认主,还要看你的本事。”
白潋:“……”
那要是它不认主,这礼物她还有收的必要吗?!
能不能申请换一个?!
识海中,还生开口了:“枯木的灵识不愿认你为主。”
白潋一愣,她看向那法杖,它依旧沉静地立在那里,她还没有用灵力,还生居然已经得出了结论。
“为什么?”她还是忍不住问。
“枯木逢春杖乃是无机渊水木封印的灵力之源,若是它认你为主,水木封印失去灵源便会消散,无机渊封印就会松动。届时就算其他八处封印安然无恙,妖王魔尊也有足够的能力直接破开封印了。”
还生细细向白潋转述,陈明利害,“枯木逢春杖具有生命之力,是曾经的生命之神留在世间的遗宝,它并无任何攻击作用,但它的疗愈作用世无其二,只要不死,它便可以将之治愈,无论伤的多重,毒有多深,无论种族,哦对……魔族除外。”
“哦……”白潋道,“那这么说,我最好还是不要试图让它认主了对吧?”
还生在她识海里严肃地点点头:“是的,因为枯木告诉我,若非有封印之责,它对你的品性很是满意,也愿意认你为主。但由于它现在是无主状态,你一旦有所请求,它可能会自主结契,破坏大计,所以它请求你不要对它表示结契需求。”
白潋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神器虽好,但是事关重大,她绝不会任性。
然后当着君楼的面,白潋故作凝重,按照还生的指示,试探着伸出一股带有些微敌意的灵力,作出一副结契灵力的姿态,向法杖处接近。
很快,因为灵力带有敌意,被法阵的力量反弹,法杖并没有答应认主,白潋失败了。
白潋一脸懊恼地看向君楼:“对不起,它好像并不愿意让我当它的主人。”
君楼听了,浅笑安然:“无妨,本来是我准备送你的礼物,如果你收不到,也该是我选礼物不当的缘故。”
他的眼眸没有带任何责怪之色,只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法杖后,便对白潋道:“意料之中,毕竟是神器,眼光或许高了些……”
白潋垂着头,害怕他看出自己眼里的心虚,又在盘算怎么才能逃离他的身边。
君楼好似什么都没察觉到,他朝她晃了晃手引起注意,轻笑道:“走吧,既然这个礼物没送出去,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便再给你补一个礼物吧。”
白潋一听立刻要羞炸了:“啊?!不用了不用了!不用送礼物了!”
“怎么不用。”他一边笑着一边俯身看她脸红的样子,语气轻快明朗,“你今日可是帮了我大忙,若是再这般推拒,我才要不高兴了。”
白潋一听他要不高兴,立刻站直了身子,犹豫了半天,才看天看地地点头:“那……那好吧。”
君楼眯眼笑:“这才对嘛。”
白潋心虚到捂脸。
怎么办啊!
好有罪恶感!
她受之有愧啊啊啊!
渑州城今日下了大雨,黑云以压城之势怒吼着将雨水倾盆倒下,似乎要淹了渑州似的。
温微昨天忙着睡觉,黎终带来的饭是真的一点没吃,现在倒成了她下雨不用出门的理由了。
“你想,咱俩饭量都小,你昨天带的饭那么多,今天一天的伙食都够了,我们就不用出门了,对吧?”温微恬不知耻,睁眼说瞎话地道。
平常一顿能干四五碗米饭的黎终:“……”
他默不作声地把自己那份可怜的饭吃完,看着她一边叹气一边扒拉着饭,似乎在想什么事。
他思考了思考,道:“今日不出门,教我修炼。”
“嗯?好啊。”温微听到他的声音才回神,立刻答应下来。
吃完了饭,温微一个清洁术结束洗碗环节,开始带着黎终呼吸吐纳。
黎终对吐纳的技巧领悟的很快,再加上他对灵气的淬炼效率很高,不过小半日,他便掌握了关于这方面的所有技巧。
温微也乐得轻松,她一边研习自己的混沌心法,一边在屋里到处找零嘴。
由于她不是混沌灵根,混沌心法的强大并不能在她身上完全体现,但是混沌心法中有一章节可以帮助修士淬炼神魂,这个可不看灵根资质。
她若是修的足够厉害,便也能像君楼那样神魂出体不受肉体桎梏,甚至能幻化实体使用灵力了。
当然,温微修习这个完全也是觉得这是个能保命的底牌,这样万一以后她肉体被限或是生死一线的时候,她还再能搏一搏。
凡是能苟住小命的,不管是器物还是心法,她每个都要搞一搞。
至于零嘴……
只是因为她的嘴闲不住。
这里没有现代的电子产品,温微没修多久就有点烦了,她托着下巴看了黎终一会儿,感慨他居然那么耐得住寂寞。
随后,温微决定尝试联系一下白潋。
结果没想到。
温微看着手里的通信符,对面接了,但是……
为什么滋滋啦啦一卡一卡的?
对面的白潋:“喂?能听得到吗?”
温微听到的:“喂滋——能滋——到滋——”
温微:……
她面无表情的挂了。
对面信号不好,还是等等再打吧。
……不对,这货被君楼带哪去了?
除非是隔着封印,或是灵力暴乱的地方,不然通讯符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温微闭上双眼,意识沉入识海,去扒翻她那拜师帖。
“极热之地……”温微皱起眉头,“好熟悉……”
“我饿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外面有个声音在叫唤。
她睁开眼睛,锦衣少年正站在她软榻前瞧着她,那双点墨般的瞳闪烁着点点微光:“师父,我去买饭。”
温微眨了眨眼,只看着他,无端端地魂飞天外。
这小子……好像又大了些,这个头,比她高了吧?
难不成,他只要修炼身体就会变大?
她迅速回神,低头解下乾坤袋掏出钱袋:“先放你那吧,反正也不多了。”
黎终接过钱袋,皱眉看了眼里面的钱数。
这女人……这么穷……
温微抓人表情是很厉害的,她敏感地问道:“你什么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黎终木着脸收起钱袋,“你想吃什么?”
“肉!”温微言简意赅地表达着最质朴的请求。
“……钱不够。”黎终看了她一会儿,说出事实。
温微听到他的话倒没有很意外,毕竟她自个儿有多少钱心里是有数的,但看着眼前穿金戴银的少年,她还是忍不住嘀咕:“还不是因为把钱都花在给你买衣服上了……”
就算是大家族的少爷,也不至于穿一件扔一件吧,虽然不是不愿穿而是因为衣服小了穿不上这种客观理由……
黎终:“……”
虽然但是,你当着我面说我坏话连声音都不压低,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知道自己晚上吃不了肉的温微仿佛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她像刚失恋的人一样仰面躺倒在床,长叹一口气:“我不吃了,减肥!”
“……不行。”
黎终皱眉,斩钉截铁道:“想吃为什么不吃?减肥又是什么理由?”
蠢女人,不要做这种舍己为人的蠢事,他才不需要。
“没有肉,人间的饭菜又有哪些能入口?”温微满含热泪,盯着天花板抒发自己对肉食的热爱,字字铿锵,句句深情,“没有那肥美鲜嫩的鸡肉,没有那结实紧致的里脊,没有那肥而不腻的猪蹄……
“哦!”她大叫一声,垂死病中惊坐起,吓了黎终一跳,看她失魂落魄又魂牵梦绕什么的做作样,听着她梦游般的声音,“肉!我亲爱的肉!我美味的肉!我是那么的!那么的爱你!可是,因为这可恶的世俗,我们却无法相见了!哦!肉!”
……你说就这样一个不正经的女人,谁能对她提起半点为人师的尊敬?
黎终也见过很多很多人了,对于执念和欲望,没有多少人敢说比他看的透彻。
他以往也从来不在意这些,或者说上不了他的台面,可如今他身在人家的屋檐下,受人家的庇护,他还真不能掀桌走人。
而这女人的执念很奇怪,执念按理来说,是因执着而产生的不可动摇的念头,因为对某事物的极度执着而产生了过度追求的念头。
当一个人过分专注于某事某物,长时间沦陷于某种情绪时,这一情结就会变得有形并将其束缚住。
而这个女人,在某一瞬间的时候会对一种东西的执着达到顶峰从而形成执念,但这种执念又可以瞬时不强烈,似乎能够无限拖延。
比如说她对吃肉的执念,时强时弱,强时如现在疯魔,弱时又几无所谓,搞得他时常不知道她在抽什么风。
黎终揉了揉鼻梁,无奈道:“别嚎了,我去给你买。”
温微一听,含着一泡泪感动地看向他:“真的吗!?”
黎终猛不防被她星星眼糊了一脸:“真的,你在家等我。”
“好!”温微一听有肉吃,立刻乖乖在床上坐好,要是在她屁股后面按个尾巴,估计要摇飞了。
黎终:……
所以这真的是一个修为高深岁数过百的仙门长老吗……
如果他们都是这个德行,只要封印一破……
黎终眸色一紧,他转身不再看她,直直朝外走去。
而温微看着他出去,有些话想交代,但又不知如何说,便只能看着他远去,没有出声。
罢了,既然钱不够,那到时候让他多吃点就行。
温微复又躺在床上,睁着大眼呆呆地望着头顶。
前路未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走的她心里没底。
……还是得先把小白莲找回来。
温微一想到此,便打起精神,从床上蹦起来,出了房门。
小院败落,温微施法整理的也不过是屋内陈设,她不欲社交,不想周围居住的凡人看到他们,所以就用了个障眼法,在外人眼里这个院落与以往并无不同。
此时天空的暴雨已经下的不大了,温微修为已至化神,周身自有灵力屏罩,凡间云雨半丝都落不到她身上。
她掏出通讯符,输入灵力,继续联系白潋。
拜师帖在体内非常安稳,说明白潋的性命也比较稳定,而且就白潋的女主身份来说,她也肯定没那么容易死。
所以温微的动作慢悠悠的。
“滋——”
结果,通讯符对面又传来这样的滋啦声。
温微不由得皱起眉头,停止输入灵力了。
这丫头,到底跟着君楼去什么地方了?
极热之地,那里有什么来着?
“哇——”
白潋飞快地扑进一个草丛里,后面夕邪死命托着她的屁股,让她险险躲过一道炽热的火光。
亚伏站在高空上,下半身已经变成了暗绿色的蛇尾,她的头发如同火焰一样烧灼,使她原本就柔媚的面容更加妖艳:“小月笙,你要攻击妾身,不要只会躲。”
白潋在草丛后面大喘气,听到她这话都想哭了。
她倒是也想,但原身跟随凤岚修的是剑道,并不善远程攻击,而她手上也没有能够远程攻击的符咒,唯有一个能攻击的远点的只有夕邪,可是她身法太差,夕邪要是攻击就顾不上保护她,万一一个火球真砸身上了,就白潋这小身板,她肯定挨不过亚伏一炮。
白潋一想到这悲催的情况就忍不住看向君楼的方向。
这人之前说要给她一个新礼物,她推辞不过就打算去了,谁知道居然是让亚伏切磋指导她?!
我谢谢你!
她还记着方才这人自以为是什么好事的语气:“月笙,你被保护的太好了,一旦独身一人,以你目前的对敌经验,就算修为高也很难取胜。”
……好吧,这是好事。
白潋心里迅疾地回想过一遍,她头大地瞄了一眼高空中的亚伏,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主人!”
突然,夕邪的警告闪现脑海,白潋条件反射地又朝另一边扑去。
紧接着——
“轰!——”
她方才躲藏的草丛炸了。
亚伏明显已经有些不耐:“小月笙,不要光躲,跟妾身对战啊,躲什么?!”
不躲难道等死吗!
不对,等等。
白潋一边被夕邪拽着连滚带爬地躲到另一侧,一边思考了一下半空上亚伏的位置。
其实她手里有传送符。
如果用传送符的话,她可以瞬间传送到亚伏身后,这样她至少能攻击到亚伏。
只不过她身上只有两张传送符,如果一击不中再被逼远……
这时,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那是混沌心法上的文字,它们像是知道她现在的需要,自己跳了出来,将她需要的东西呈现在眼前。
夕邪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状态的不同,小小白绫这次没再带着她扯远,而是迎风变大,将白潋整个挡在后面,在另一侧,亚伏蓄势待发的火球已经准备恰当。
“王上,妾身这次的攻击可是不达目标不停止的哦。”亚伏含笑瞥了一旁看戏似的君楼一眼,“要是伤到了,可不要怪罪妾身。”
“嗯。”
君楼目光没有片刻从白潋身上移开过,此时他平静的表情终于衔上一丝笑,“没关系,伤到了,算本王的。”
亚伏得了君楼的肯定,撇了撇嘴,觉得此人甚是奇怪。
明明底下那小女子是他看中的美人,却任凭她将其压着揍到如此境地,他到底会不会怜香惜玉?
不过心里鄙夷,面上却不敢显露,亚伏看了眼下面那衣裙破烂的可怜少女,还是减弱了几分火劲。
但就是如此,扑面而来灼热还是让白潋汗如雨下。
她迅速看完了内容,脑子里像是一根搭错的筋终于掰回了正道上,在亚伏火球砸下来的那一刻,她顿悟了。
“砰——”
体型巨大的火球摩擦着空气,随着惯性的风势下坠的劲头越发猛烈,夕邪将身体绷的极直,灿烂的火光透过薄薄的缎料,撩动白潋的青丝。
充溢的灵气以玄妙的手法被她带动,白潋直起身,从夕邪身后窜了出来,她抬头不避不闪地直视火球,手中掐诀,飞速掷出一张符咒。
符咒在刚一接触到火球的时候就被火焰极高的温度给燃烧掉了,飞灰消融,白潋的神色却没有半点变化。
一旁君楼感兴趣地挑了一下眉,笼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拢了拢。
一直关注着君楼的亚伏也扬起一边眉毛,似乎看出了他压抑过的行为。
白潋借着符咒的一挡,手中法印已经结好,在她四周,空气中的水分迅速凝结,一柄冰蓝色的长剑渐渐幻化而出,被她握在手中。
剑身如流水,剑柄开着朵朵霜花,一如她曾见过的,四长老峰上温微手中曾执的模样。
“哈!”
她仰头长啸一声,脚跺地面,踏出一个陷进去四五寸的印子,整个人裹着灵气,以身化剑朝火球刺去!
与此同时,夕邪与主人心灵相通,自动化身护体灵器环绕着白潋周身的重要部位。
这是白潋第一次使用攻击招式,那冰色的厉芒以锐不可当之势刺破火球,一层冰霜立刻从横截面蔓延开来,将整个球体包裹,在白潋穿球而过的瞬间,火球化成冰水升华,直接被净化成了灵力,朝白潋的身体汹涌奔去。
而白潋去势不减,她目光如炬,直直盯着亚伏,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种空灵的境界,眸中无波无澜,褪去所有情绪,变得像个机器。
亚伏“哟”了一声,这下不敢大意了,她立刻抬手,自己周身腾起灵焰,手中召出了一条长着倒刺的荆棘长鞭,朝着白潋狠抽下去!
火鞭的速度极快,几乎只能看到残影,但在它挨上白潋剑影的那一瞬间,一道蛮横的灵力从中爆发,直接将双方所在的空间割裂开来,鞭影与剑影相错,白潋一下子就飞到亚伏身后去了。
“咦!?”
白潋受惯性驱使,剑上灵芒直冲火山口,她眼瞳睁大,急忙想刹车,但她第一次使用威力如此巨大的杀招,体内灵力横冲直撞让她一时间按压不住。
“小心。”
温润华丽的声线从身后响起,她没拿剑的手腕被宽厚温暖的手掌握住,强而有力地把她往后拉。
白潋受他力量的影响,整个人失去平衡朝后栽倒,手中冰剑再也控制不住,脱手而飞。
“啊!”
白潋被他从后托住,他一揽她的腰,带着她落到附近的一棵巨木之上。
待她站稳,君楼立马松开了手,他神色谦谦,似有愧色:“抱歉。”
“没、没事。”白潋连忙缩回手腕,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她方才冲的太猛了,那个招式一往无前,她的灵力疯狂涌入,虽然后面反哺了一些回来,但还并不足以弥补她的灵力流失。
现下一脱力,她就有些疲惫感。
就在这时,前面亚伏的喊叫传了过来:“王上!小月笙!快拦住那把剑!”
极热之地虽然人烟稀少,但也并不是完全没人。
剑势所往,乃是外围的一片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