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狼奔豕突,作壁上观

“奴婢拜见陛下!”

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王体乾将头埋在下面,看地上的大理石板。

朱由校鼻尖还残留些许处子芳香,但神情,却由之前的闲适变成了严肃。

现在是工作状态!

“起来吧。”

“谢陛下。”

王体乾起身,刚要通禀消息,不想皇帝看他半湿的袍服,说道:“将你身上的湿皮换了,再来回话。”

对于王体乾要说的话,他心中已有预料,因此根本不着急。

王体乾张口欲言,现在都什么时候,还换衣服?

但...

他对如今的君上有些许了解,不敢忤逆圣意,只得道:“奴婢领命。”

王体乾匆匆去了班房,换了身干净的衣物过来,再拜见皇帝。

“说罢,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王体乾赶忙回话:“通政使司两帮人差点打了起来,通政使曹于汴更是昏死过去...”

朱由校听着王体乾的回禀,心中暗自咋舌。

看来双方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

这正合他意!

“通政使可有差太医去看了?”

王体乾点头,说道:“太医去看了,曹通政公无有脑疾,倒是身下卵子碎了一个,醒来之后匆匆写了告病折子,正在已经递到内阁去了。”

朱由校闻言,那是目瞪口呆。

曹于汴是无党派人士,不想参合党争,装晕便是,居然对自己如此狠心?

这是个狠人啊!

可堪重用!

当然...

如果曹于汴知晓皇帝是怎么想的,恐怕已经是要彼其娘之了。

“允其告病。”

本来曹于汴就算是装病,朱由校也是会同意的。

党争之下,朝堂之中还剩下多少官员,这都是个未知数。

这些无党无派实干之臣,朱由校自然是要留下的。

“内阁方面,如何了?”

王体乾当即说道:“魏公公如今便在内阁,听闻文渊阁值房争吵不断。”

朱由校微微颔首,但忽然抬头,问道:“司礼监可有奏章,未送到御前?”

王体乾愣了一下,当即支支吾吾起来了。

“通政使司的奏章,都还在内阁,但司礼监中,都察院的弹劾奏章应是有,但司礼监那些奴婢,估计是在等魏公公回去,再做决断。”

正常途径的弹劾奏章,都是要通过通政使司的,但也有例外。

涉及皇亲国戚或内阁首辅、阁臣的重大弹劾,御史可直送会极门,由司礼监太监直达御前。

以及,都察院御史可请旨面圣,直接将弹劾疏呈交皇帝。

但这些都没有。

朱由校心中冷笑。

齐楚浙党的人没那么笨,之所以不送上来,必是有人从中作梗。

宫中宦官,早就被外朝渗透了。

司礼监之中,有东林党的人,也有齐楚浙党的人。

朱由校心知肚明。

只是没想到,他们真的有胆子,敢私扣奏章。

“司礼监今日何人当值?”

王体乾不敢隐瞒,当即说道:“是刘朝。”

朱由校脸上缀着冷笑。

这个司礼监随堂太监刘朝游走于东林与齐楚浙党之间,朱由校原本以为他是中立的,不想在王安倒台之后,成了东林党人在宫中的奥援了。

“让他将奏章带过来!”

王体乾似乎已经感受到皇帝的怒火了。

慌忙之中,他半走半爬出了端本堂。

未久。

一脸惴惴不安的中年太监,抱着一叠奏章匆匆而至。

“皇爷,这是今早到的奏章,没想到下人居然敢隐藏不发,奴婢已经狠狠责罚他了。”

刘朝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而皇帝似乎不着急说话,只是接过王体乾送来的奏章,一一翻阅。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刘朝跪伏在地,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后悔了。

自己利欲熏心,猪油蒙了脸。

今晨,有人差使属吏匆匆而至,送了一张江南钱庄的一万两的银票,让他当值的时候,将弹劾奏章稳住半日。

刘朝知晓其中的风险。

但一万两...

实在是太多了。

加之,陛下很少过问司礼监的事情。

因为魏朝会将奏章亲自送至御前。

刘朝便动了小心思。

没想到,今日陛下亲自问起奏章的事情了。

刘朝怕极了。

如果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莫说是一万两,就算是十万两,他也不会收!

皇帝不说话,刘朝倍感煎熬,只得是为自己寻求活路。

“奏章滞留司礼监,奴婢当值,有罪,还请陛下重重责罚!”

朱由校翻阅完这些弹劾奏章之后,终于是抬头说话了。

“私扣奏章,是谁指使你的?”

刘朝唇角发干。

他既不敢承认,又不敢撒谎,只是将头磕得震天价响。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皇爷问话,你回话便是,胆敢欺瞒圣君,便将你丢到诏狱去,那是什么滋味,恐怕你心知肚明。”王体乾见这厮居然想要蒙混过关,当今替皇帝责问,你居然敢不回话?

见这一劫是逃不过了,刘朝也知晓,自己气数已尽。

这个时候说真话,兴许还有一丝生路。

他抬起头,额头上已经是磕得鲜血横流,脸上泪水夹着血水,模样好不凄惨。

“回皇爷的话,今早,有人给奴婢一万两,让奴婢扣留司礼监奏章半日。”

一万两?

朱由校眉头紧皱,眼中寒光闪现!

我大明朝是没钱吗?

若是没钱,这一万两,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

“银票在何处?”王体乾厉声问道。

“在此处,在此处。”

刘朝从里衣口袋,拿出一张银票。

王体乾确定没有毒粉抹在上面,这才双手呈于御前。

朱由校没有去触碰银票,而是看到银票用印,有江南二字。

他心中顿时明白了。

“私收贿赂,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王体乾当即说道:“死罪!”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向满脸惊骇,眼中又带着无尽哀求的刘朝,说道:“宫里犯的事,便用宫里的规矩,拉下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刘朝趴着上前求饶,却被两个‘大汉将军’拖出了端本堂,任他如何挣扎都无用。

很快,刘朝的求饶声就越来越小了,直到完全听不见。

对于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决不能有半点姑息软弱。

朱由校便是要让他们看看,勾结外朝的下场是什么。

若是还看不清形势,便不怪他朱由校清理内廷的时候,被当做尘土一般扫掉了。

“所有呈上来的奏章,全部抄录备份,之后转呈内阁。”

朱由校批阅了这些奏章,留下了只言片语,并没有直接让锦衣卫的人去查办。

而是让王体乾交给内阁议处。

东林党人与齐楚浙党狼奔豕突,杀到狗脑子都要出来才好。

而他这个皇帝,便是作壁上观,静待局势发展!

以这种党争烈度,收网的时间,或许就在不远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