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一行人到达济南府。
大明湖风光秀丽,景色旖旎。两岸垂柳在风中摇曳,摇荡一树花絮。
楚王临风而立,望着碧波荡漾。湖水映出他长长的身影。琼芳远远地站着,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出神。风中的他,丰神俊朗,身形颀长,宽阔的脊背,给人无限的依赖感。
“碧云冉冉横藁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行走的这些日子,他无一不在思念中度过。夜半枕孤,思念尤为强烈。
琼芳慢慢走上前,停在他的身后,她缓缓地说:“思念一个人的心,是很痛的。这种滋味一点也不好受。”说到思念,琼芳也奇怪,走了这些天,她竟然从没有想起过少卿。从前她是一念成魔,如今放下,却也不拖泥带水。
“唯有痛着的心才让自己明白,那份爱多么的刻骨铭心……”楚王眼一闭,两行泪俶尔流出。
琼芳默默不语,心里竟有一点点的嫉妒。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难道自己对他竟也生了爱慕之情?她简直怀疑自己是疯了,刚从一个漩涡里爬出来,竟要跌进另一个更深的漩涡中,真是做茧自缚。她甩了甩头,不去想这些奇怪的感觉,悄悄地走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脑子里全是白天楚王玉树临风的那个背影。她干脆掀开被子坐起来了。屋里的窗子开着,一轮明月高挂在漆黑的夜幕中,白月光柔和四亮,透过窗子射进屋里,也照进了她的心里。她屋里的窗子正对楚王的菱格子窗,琼芳受不住诱惑,起身下床。她探出身子望去,楚王正在灯下凝神看着什么。楚王半敞着窗子,温软的灯光投出楚王俊逸的影子。这么晚了,王爷还在灯下忙碌,该有多伤眼睛!想到这,她待不住了,去厨房熬了参茶。厨房里有些闷热,炉子也不是很好用,她边扇扇子边擦汗,长这么大,她只记得自己曾经给少卿熬过汤,连她的父亲都没有尝过一口女儿做的吃食。这些劳心劳力的活计,她原是可以吩咐下人们去做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想自己亲手做。忙活了半天,终于熬好了。她把参茶倒进碗里,凑近鼻子闻了闻,还真香呢。她端着参茶,敲了敲楚王的房门。
楚王正在一张宣纸上画着飞雪的样子,眼不见,心却可以见。寥寥几笔就勾勒出飞雪姣好的面容。他眉宇间的忧愁,任是春风吹不展。怀里的同心结发又在敲打着他的心门。他放下画笔,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那枚锦囊。
“一别月余,你在宫里一切都好吗?你的枕边换了新人,可曾想过我这个旧人……”他的双眼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这几个月他频繁吐血,好似已经落下了胸口疼的毛病。此刻他的胸口又似针扎般疼痛,他极力按压着胸口,痛楚才稍稍减轻。彼时的敲门声,倒让楚王疲于应付。楚王把荷包往怀里一塞,才喊了声进来吧。
琼芳端着参茶进来。“我见王爷屋里灯还亮着,特地去厨房熬了参汤给你。王爷趁热喝了吧。”琼芳将参茶置于案头,眼睛瞟见了楚王面前飞雪的画像。原以为他在忙着别的,原来是忙着思念心上人。琼芳撅了撅嘴,心头一阵泛酸。
“多谢。”楚王只简短的说了两个字,便趁热喝了参茶。暖暖的参汤自喉咙而下,瞬间滋润了他的心田。
“有劳你了!这么晚了,以后这种事让紫竹去做就可以。”
琼芳略尴尬的笑笑。“我是楚王妃,是你的妻子,为你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不知怎的,琼方竟亲口承认了他是楚王的妻子,还是在夜半无人,两两相对之时。她是在向楚王暗示什么吗?话一出口,琼芳顿觉耳根热热的。
楚王可能觉察到了琼芳异样的变化,为免以后牵扯不清,楚王还是要把他想说的话全部交代清楚。“你我虽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跟你讲明的。到了楚地,王府里的一切都由你操持,王府之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白天可能会处理一些公务,晚上歇在哪里可能也说不准,不一定每天都按时回府,你也不必等我……”
他这是急于拒绝婚后该有的生活吗?琼芳淡淡一笑,表示自己的不在意,可心里还是莫名的涌上一通失落感。“王爷早点歇着吧。”琼芳端着空碗出去了。
琼芳强忍着泪水走出了房门,院子里有一个石桌,她把托盘往石桌上一戳,颤抖的双手差点儿让碗跌到了地上。自己本不在乎的,为什么楚王说出来了后,心却那么痛……她不敢相信这种感觉。
透过格子窗,楚王看见琼芳落寞的站在那里,心里也有一丝愧疚。“她一个姑娘家,远离父母亲人,嫁到千里之外,这辈子与他的故土算是绝缘了。她所依靠的只有我这个“丈夫”。可这个丈夫除了空给她一个徒有其表的婚姻,一个楚王妃的头衔,却什么都给不了她。有些话出口,确实很伤人,但我们的关系也只能止于此。”他的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他的这个人也早已百毒不侵。任何感情,都无法扰乱他的心。对宁安的坦白招供,对毓冉的毅然决然,对丽芸的言辞婉拒……他的心早就坚硬如铁了。“来世会不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让我在阴间慢慢偿还这理不清的情债?”他摸到了紧贴在胸口的锦囊,这一束头发,就像一把锁,将飞雪牢牢地锁在他的心间。这辈子,终是要辜负许多人,才能对得起心里那个人……时光轻浅处,一步一安然。有你在,终有遗世的风景。
琼芳孤独地站在天地间,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格外亮。一如他的心,亦格外清冷。院子里有一株硕大的梨花,晚风悠悠,送来梨花的清香。梨花似月白,似雪亮,在月光的银辉下,透着淡淡的冷意。“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纵使满城繁花,也敌不过他心头的那一束……旁人的失魂落魄,他又何曾知晓,何曾挂怀。”琼芳确信自己是喜欢上了他!她居然会跟飞雪吃醋,会在意楚王的一句话,会软下锋芒迁就他,是的,她的确又掉进了另一个漩涡里了。
是夜,北京城却下起了绵绵细雨。夜雨微凉,落阶生绿。如丝丝琴弦,泠泠作响;似浅吟低唱,柔柔入心。雨打芭蕉闲听雨,倒是有愁又无愁。飞雪斜靠在窗前一隅,静静地听雨落的声音。自花而叶,瓦檐翘角,都有了新的生命。她抚摸着尚未凸起的小腹,觉得自己也有了新生。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只要他能平安降临,男女都好。寒山苍翠,春水潺湲,雨滴清远,穿林打叶。万物萌发的季节里,她也有了爱的果实,这怎能不让她垂垂感激上苍的恩德!犹记临行前的那一夜,当他脱下斗笠的一瞬间,清爽的笑意铺排在他的脸上,那夜也是帘外雨潺潺。正是那夜无声雨露的滋润,才有了腹中这个温暖的小生命。
“王爷,你可知我怀了你的孩子……如果你知道,你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是你第一个孩子,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住他!以后,你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可对我来说,却是我唯一的孩子……”
屋外传来丽芸的敲门声。“姑娘,你睡了吗?”
“没有,进来吧。”飞雪慌乱地抹了一把眼泪。
丽芸端来了安胎药,随手关上了门。“这是我刚熬好的安胎药,快点喝了吧。”
飞雪温婉一笑,端起来就喝干了。丽芸出神地盯着她,总感觉她哪里不对劲。
“姑娘,有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丽芸接过药碗,放到托盘里。
飞雪含笑用食指挑起了她的下巴。“什么?”
“姑娘怀的是不是王爷的骨肉?”丽芸小声地问出口。
飞雪愕然失色,哑口无言。看她的表情,丽芸知道自己猜中了。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丽芸心头泛起苦涩的涟漪,她所钟情的男人,只钟情别的女子。“你对皇上始终敬而远之,从不主动要皇上留下来。即便你有了他的孩子,我料想你也不会这么高兴。上次,公主托我把两瓶药交给你,还嘱咐你一定要藏好,我虽不知是什么药,但我可以确信,那一定与这个孩子有关。公主每次来看你,你们都关着门在说悄悄话。如果孩子真是皇上的,那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呢?”
飞雪心中含愧,把她的手一握。“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这个孩子来得太意外,也太惊喜,同时也很危险。一旦东窗事发,我害怕会连累你。你猜对了,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孩子的确是王爷的。”
“你怕连累我,所以不告诉我?”
“这件事,只有公主和少卿知道,旁人并不知晓。”
“你忍心连累他们,却不忍连累我,其实,你是不够信任我……”
“不是的,你误会了。”飞雪急着辩白,“这是杀头的大罪,万一事发,我和孩子势必不保,静川有公主的身份保命,你却什么都没有啊!”
丽芸将飞雪一把抱住。“说好了,我们在宫里相依为命的,你怎么可以独自承担一切呢?你不想多个人保护你和孩子吗?”
飞雪泪滴涓涓。
“这是王爷的孩子,我们一起来保护他!”丽芸说着,眼泪也簌簌而落。
飞雪感动极了,丽芸不愧是一辈子的姐妹,疼她疼到骨子里。
转眼三个月已经过去,楚王一行人平安抵达楚地。楚地这边负责接待的大臣,早就为楚王盖好了王府。看着新王府落成,琼芳感觉自己有了新家。她住在二楼的含玉阁。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楚王的心空寡寡的。他要在这个金丝笼里待一辈子,一生都要被圈囿在这里。没有情爱,没有欢欣,甚至没有自我。一切安顿好了之后,楚王便吩咐宋祺建立了行军大营,他想用最短的时间,做最周密的计划,救飞雪脱离苦海。他暗中让宋祺招兵买马。
飞雪已经平安的度过了头三个月,这几日,她隐隐感觉肚子里有轻微的胎动。她欣喜万分,感觉到一个小生命就在她的腹中孕育着。
一日,丽芸扶着飞雪在御花园中散步。此时正值盛夏,这会儿刚吃完早饭,天气不是特别郁热。可丽芸仍怕飞雪晒到,特意撑了把遮阳伞。宫里的百花儿都已盛开,到处莺莺燕燕的。走着走着,飞雪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安逝园。
安逝园久没有人照料,此时已全然荒芜。园子里杂草野花丛生,衰草枯枝连天,焜黄鸟雀悲鸣。东风吹红去,故园今非昨。杜鹃啼血处,梦里襄王路。只不过才两年光景,昔日堪称一绝的园子,竟破败衰残至此。何止园子,人心何尝不是。八年前,王爷为心爱的女子建立此园,遍种奇花珍草。而今时过境迁,王爷的心中换了别人,人世间真有永恒不变的情爱吗?时光如流,惊鸿一瞥。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寡淡收场;至死不渝的信念,终化作了一缕青烟;原以为走不出的宿命,最终也有了结局;以为忘不了的情缘,终也模糊了背影……飞雪俯身拾起一片乱红,花开半夏,是风的无情,树的不挽留。
“两年前,我曾经到过这个园子,那时候这里是繁花树海,而今花叶凋零,不复昔日之葳蕤生香矣。”
“这个园子有什么特别吗?”
“你知不知道,安逝园的意义是什么?这是王爷为宁安公主所建,公主不在了,这也变成了废园。”
丽芸了解了,为免飞雪触景伤情,丽芸识趣地牵了牵飞雪的衣袖。“咱们走吧!”
飞雪和丽芸出了安逝园。她俩在甬道上走着。前边亭子里是万妃和他的贴身太监张敏。谨守规矩的飞雪,虽怀着身孕,可还是向万妃请了安。
万妃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手。“颜妃妹妹不必多礼!如今你怀着身孕,可是这宫里最娇贵的人!太阳这么毒,你们主仆俩怎么还出来闲逛啊!”
“万妃娘娘有所不知,太医交代过,多走动走动对胎儿甚好。”
“姐姐没有生养过,倒真有些孤陋寡闻了。我瞧着妹妹面色有些憔悴,是不是孕中缺补啊?”
“劳娘娘挂心!一切都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有机会进补,对龙胎可是百利无害呀!你瞧本宫这刚吃饱了饭,丫鬟们就送上了血燕,这会儿可真是腻得吃不下了。不如赏了妹妹可好?”飞雪时刻谨记静川的警告,要小心万妃。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可不敢轻易进食别人送的东西。
“不劳万妃娘娘担心,臣妾是用过早饭出来的,这会儿倒一点也没觉得饿。这么好的东西,娘娘还是自己慢慢享用吧!”
“妹妹现在是皇上身边最重要的人,妹妹的身子可牵动着皇上的心呢!有好几晚,皇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老念叨着你的身孕,还嘱咐本宫要多疼惜妹妹呢!妹妹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万万不可大意啊!”
万妃给张敏递了个眼色,张敏立即领会,端起血燕送到了飞雪的面前。望着微微冒着热气的血燕,飞雪踌躇不决。自入宫,她和万妃便没有什么交集,可诚如静川所说,他们都是皇上的女人,算起来都是情敌。她赐下的东西自然也得提防着。飞雪迟迟不敢接过。
丽芸看出了飞雪的为难,一个踏步上前,敛了笑意:“谢万妃娘娘赏赐。”丽芸接过来,二话不说,几勺下去,血燕便进了肚子。
“大胆!这血燕是宫中的珍品,是本宫拿来赏赐颜妃的,你这个丫头胆敢越俎而食?”
丽芸立刻跪倒在地,向万妃请罪。“请万妃娘娘饶命!奴婢是看我家娘娘早晨吃的过饱,这会儿一定吃不下了,才替娘娘接了万妃娘娘的赏赐,还请娘娘责罚。”
丽芸话音未落,张敏一个巴掌甩过来。丽芸只觉脑瓜嗡嗡地响,脸上火辣辣的疼。飞雪护住丽芸,狠瞪了张敏一眼。“你凭什么打人!”
张敏一本正经地说道:“丫鬟不懂事,奴才帮着娘娘教训一下,让她长长记性。不要老想着出风头,小心风大,惹火上身!”
飞雪还想着争辩什么,却被丽芸拉住了。丽芸向万妃叩了一个头:“奴婢知错了,多谢万妃娘娘手下留情。”
万妃无言以对,只甩下一句:“再有下次,本宫就把你丢到湖里喂鱼。”便起身和张敏回宫了。
飞雪心疼丽芸,忙来查看丽芸的伤势,见她的脸上起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儿。“丽芸,你受委屈了!”飞雪含着热泪道。
“我没事儿,不过是挨了一耳光,我受得住。”丽芸笑着要她不要介怀。
“你刚才喝了那碗血燕,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丽芸摇摇头。“没有什么感觉,也许是我想多了,我怕她加害你,加害你腹中的孩子。”飞雪眼眶一热,泪珠儿滚落出来。她赶紧把丽芸扶起来。“走,我们回去,回去把脸敷一敷,要不然一会儿该肿起来了。”姐妹俩互相搀扶着回到了落颜轩。
飞雪取了冰块,垫上毛巾,递给丽芸,让她敷到脸上。
丽芸万分感激,眼眶红红的。“要你这个有身子的人伺候我,真是辛苦你了。”飞雪白了她一眼:“成日里都是你在伺候我,我就不能伺候你一回啊?”丽芸接过冰帕子捂在了受伤处。
刚敷到脸上没多久,丽芸便感觉到腹中一阵急痛,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怎么啦?”飞雪隐隐感到不好,总觉得万妃的那碗血燕有问题。
“我的肚子好痛,也许是吃坏肚子了。”
飞雪不得不往那碗血燕上联想。她把丽芸扶到床上躺好。“你忍着点,我去给你叫太医。”
丽芸拉住她。“我是丫鬟,就是请来了太医,他也不会给我看的。”
飞雪挣脱开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讲究,有我在,你怕什么?”
飞雪交代给守门丫鬟,去宣太医。不久,陈太医来了。见是给丫鬟切脉,陈太医略有难色。
“你瞧你的病,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陈太医面露喜色,赶紧给丽芸切脉。此时的丽芸,脸色煞白,用力捂着肚子。巨大的疼痛使得她额头上的汗珠一波接一波。飞雪拿着帕子,不停地为她拭汗。
陈太医切了脉,再一瞧,丽芸下身的衣裤都被血染红了,当即向飞雪陈情:“启禀娘娘,丽芸姑娘可能误食了大寒之物,导致女子宫体受伤,流血不止。”
“什么?大寒之物?”飞雪傻了眼。她疼惜地抚摸着丽芸的脸庞,但见丽芸的身体流出了不少的鲜血。丽芸一把扯住陈太医,她嘴唇发白,有气无力地问道:“误食了大寒之物会怎样?”
陈太医嗫嚅着不敢说话。
“你说吧,恕你无罪!”
陈太医跪了下去,两鬓大汗淋漓。“丽芸姑娘本就体寒,如今食用了大寒之物,使宫体寒上加寒,以后怕是不能有身孕了……”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震悚了飞雪和丽芸。不能怀孕,对一个女子来说,那是极残忍的一件事情。以后她如何面对她的丈夫,面对夫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该怎么度过她的一生?
这让丽芸情何以堪!丽芸忍着剧痛,无尽的痛苦将她吞噬殆尽。她没有想到,看似一碗普通的血燕,竟藏着这么大的杀机!飞雪又心痛又气愤,那碗血燕明明是冲着她来的,却被无辜的丽芸揽了去,害得丽芸吃了这么大的暗亏!她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截了当地喝下去?飞雪难过极了,抱着丽芸失声哭起来。
半晌,陈太医才说:“请颜妃娘娘不要过分伤心,当心腹中的龙胎。丽芸姑娘也不要伤心了,此刻你身子虚弱,正是要好好养着。微臣这就去开药,先帮你止住疼痛再说。”
“你去吧……”飞雪一挥手,陈太医下去了。
“丽芸,你放心,我一定要为你讨个公道,等会我就去找万妃讨要个说法。咱们循规蹈矩,她凭什么这么嚣张,胆敢公然谋害皇嗣。”飞雪不能让丽芸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和伤害。
“姑娘,别去!”丽芸偎在飞雪的膝上,任泪水一滴滴肆意流淌。“我们没有证据,也没有当场抓住万妃的把柄,如果硬要和她撕破脸,她会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陷害她,吃亏的反而是我们。”
“可你遭了那么大的罪,我们不能忍气吞声啊!”
丽芸回过脸来对飞雪说:“我虽吃了亏,但好在性命无碍。我真正担心的是你……那碗血燕指明了是给你喝的,我误打误撞才揽下了,她真正想害的人是你呀……以后,我们在宫里要更加小心应对,你的身孕才是她最大的敌人……”
飞雪听着丽芸的警告,既欣慰又心疼。“都到这步田地了,你最担心的人竟是我?你是连命都不要了吗?”
“如果能用我的命,保你和王爷的孩子平安,我愿意……”
丽芸的真情剖白,让飞雪动容。“你真傻!我和王爷不曾给你什么,你却为了我们,失去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如果王爷知道,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这是王爷唯一的孩子,我知道,这个孩子也是你的命!眼见你有危险,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呢?再说了,我和你都是老死在这深宫里的人,我也将终生不嫁,能不能生养,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你就别再自责了!”
丽芸虽嘴上说得轻松,可飞雪能感受她内心深处的遗憾和痛楚。“要你为了我终生不嫁,你让我良心何安?”
“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嫁了又有何用?既如此,那还不如孤独一辈子……为自己所爱的那个人,一生长殉……”
飞雪终于懂了,丽芸看似放下了对楚王的那份痴念,实则并没有。十几年的情感输出,怎会轻易说放就放?看着丽芸病容憔悴,谈及楚王时,眼睛里还是盛满了熠熠星光,飞雪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陈太医开了方子,底下丫鬟熬了药。飞雪喂丽芸喝下,丽芸出血的情况渐渐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