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湖旧事

庆帝十年秋,江湖内乱,五大门派血流成河,火光映天。

五大门派的檐角铜铃仍在风中叮咚,青石板上却已淌成血河。

那夜玄水阁的火来得蹊跷,火舌舔舐着雕花窗棂,将半边夜空烧成猩红的绸缎。

火光倒映在漆黑的湖面上,竟浮在水面久久不熄,蒸腾起带着火星的雾气,像是万千冤魂在无声哀嚎。

密林深处,玄水阁主沈嫣的素白中衣早已被荆棘勾破,袖口沾染着斑驳血痕。

她死死攥着少年沧儿的手腕,指甲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淤青。

身侧,青木门主木槿怀中的女童额间,一点朱砂印记在暗夜里泛着幽光。

两人豆大的汗水细细密密从额头落下。

“阿槿...我不行了...“沈嫣突然踉跄跪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她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喘着粗气。

连日奔逃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发间玉簪“啪“地断在崎岖不平的土地上,碎成三截。

木槿心疼的看着她,她们被迫害至此,连仇人是谁都尚未可知……

将昏睡的木栾轻轻放在沧儿背上。

“木栾就托付给你了,她年纪尚小,从小没有爹爹疼爱,你能保护她一点是一点。”

说着慈爱不忍的摸着木栾的头发,像一个母亲对她的孩子做最后的诀别。

女子染血的手指拂过孩子眉间朱砂,那印记忽明忽暗,最终归于沉寂。

“沧儿记住,“她声音轻得像林间鸟儿的羽毛,“带着木栾往南走,永远...别回头。“

远处传来梁柱倒塌的闷响。火光跃动在两位母亲脸上,将她们最后凝望的眼神熔铸成永恒。沧儿背着小木栾钻进灌木时,听见身后传来沈嫣破碎的呼喊,像一片羽毛飘进火海。

“活着...只要活着...“

“跑!别回头!!!”

少年的脚步在枯枝上踩出细碎的声响。

背上的女童呼吸清浅,额间朱砂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砰!!!”

突然一声巨响震彻山林,气浪掀得他踉跄扑倒。

回头望去,只见冲天火光中,两位女侠的身影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倏地心脏漏了一拍,他知道,从今夜起,江湖上再没有玄水阁的沈阁主,也没有青木门的木门主。

只剩下两个无父无母的“小苦瓜“,带着未解的仇恨,跌跌撞撞地走向未知的明天。

十年后……

天光未亮,雾气在林间缓慢流淌。

天边渗出一线病态的灰白,像未愈的伤疤。

露水从叶尖坠落,在土地上砸出细小的坑洼,随即被升腾的雾气吞噬。

青木门禁地“无人冢“浸在孤独的的寂静里。

忽然,三枚银针撕裂雾气,发出蜂鸣般的颤音,精准钉入傀儡咽喉。

第四具陶土傀儡已向背后扑来,少年手中乌金扇划出半月弧光,傀儡应声裂作两段,断面渗出树汁般的黏液。

黑衣少女身形单薄如纸,眼中却凝着经年不化的霜雪。

她指尖十三枚摄魂针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蓝,针尾缠绕着几乎不可见的蚕丝。

整片空地散布着傀儡残骸,像被斩断的木偶。

当最后一具傀儡轰然倒地,少女的呼吸终于显出一丝紊乱。

汗珠顺着她尖削的下颌坠落,沿着衣襟的褶皱无声滑落。

尘嚣收扇时,扇骨相击发出清脆碰撞之声:“师傅,这次可算过关?“

阴影里传来枯枝折断般的脚步声。

木质面具在微光中泛着尸蜡般的光泽,眼洞后的目光扫过满地残骸。

“快了半息。“

枯木先生的面具下传出沙哑的嗓音,如同枯树皮剥落时的窸窣。

“但杀人的功夫,不在快慢。“

木栾正在收针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顿。

她将银针在袖口轻轻擦拭,针尖划过布料时带起细小的静电火花。“够用就好。“

说罢便将10根摄魂针变成指甲细长的大小。收纳在指甲上。

枯瘦如鹰爪的手突然扣住她手腕。

“木槿的针,“他嘶哑道,“从来不会在杀人前说话。“

木栾直视面具后的幽深眼眸:“您从来不主动提我母亲。“

枯木先生缓缓踱步,松手负立,仰观渐白的天色:“鱼儿咬钩,该收网了。“

晨光如纱,薄雾在林间流转。

二人踏出禁地时,石门上斑驳的刻痕在曦光中若隐若现,仿佛在无声诉说往昔。

尘嚣指尖翻转着那块“天下擂“令牌,铜制的牌面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总算能出去透口气了。“少年忽然驻足,乌金扇“唰“地展开,扇面上地脉山川映着晨光。

尘嚣把玩着新得的“天下擂“令牌,笑眼弯弯,浪荡不羁的说。

“阿栾可愿随我去看看,这江湖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木栾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焦黑的令牌。

十年光阴,令牌边缘已被磨得圆润,唯有断裂处依然锋利如初。

“五大门派各有所长...“她轻声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玄水阁精于谍报,赤焰宗擅使火器,断金盟专攻锻造,你们千嶂堂精通机关五行...“她从腰间取出一块焦黑的令牌碎片,“而母亲留下的青木门,向来医毒双修。”

尘嚣的扇面突然合拢,轻轻在她头顶一叩。:“小小年纪整日愁眉不展。有本公子相助,还怕揪不出真凶?“歪头,笑眼盈盈着看着木栾。

木栾望着他,忽地展颜一笑。晨光落在她眼角,将那一闪而过的水光映得晶莹。

“好。“她将令牌重新系回腰间。

两人收拾了一番便下山走去。

山径蜿蜒,晨露未晞。

晨光如轻纱漫卷林间,小鸟欢快轻语。

木栾忽然驻足,指尖轻抚过一片沾满夜霜的嫩叶。

阳光穿过林隙,在她发间洒下细碎的金箔。

腰间银铃惊起不知从哪飞出来的蓝翅蝶。

她的指甲泛起幽蓝光泽,摄魂针化作十道寒芒覆在指尖。

蝶翼轻触针尖的刹那,蝴蝶鳞粉如星屑般簌簌落入玉瓶。

“照这个采法...“尘嚣倚着青石,乌金扇在指间转出残影。

“怕是赶得上明日的早膳。“

话音未落,扇面突然“唰“地展开,挡在身前三寸。

“新配的'蝶麟粉',触肤即痒。“她晃着玉瓶转身,杏眸中闪着狡黠的光。

“要不要试试?“旋身时裙裾飞扬,露出腰间十二个盛满各色药粉的暗格。

“打住!“少年连退三步,扇骨机关咔咔作响,乌金扇横挡身前:

“上回试药,浑身起疹子,半个月还没好!“

话音未落,一片落叶擦过扇面,惊得他反手格挡。

木栾“嗤“地笑出声,轻轻切了一声“小气鬼。”把玉瓶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