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跪祠堂曝密信,吃瓜皇子助攻

连着两日,那扇锁死的破院门没再被推开。只有馊馍咸菜通过门板上一个活动的小洞塞进来,无声地提醒着沈棠她的处境。苏婉儿也没再出现,大概是脖子上那些被她自己挠出来的血道子结了紫黑色的痂,没法见人。

冷院的日子像在阴暗潮湿的水牢里缓慢爬行。唯一的变数,是第三天午后。

院门铁锁哗啦响动,沈棠眼皮都懒得掀。又塞饭?

结果进来两个面无表情、腰挎长刀的黑甲亲卫。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起沈棠的胳膊就往外拖!

“你们干什么?!”

沈棠惊怒挣扎,脚在泥地里拖出痕迹。没人回答她,只有铁甲摩擦的冰冷声响。她像破麻袋一样被架着穿过一道道熟悉的游廊庭院,周围仆役远远避开,眼神躲闪。最终,目的地是承平侯府深处,那庄重肃穆到令人喘不过气的祠堂。

浓重的、绵延了不知多少代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陈腐阴森的味道。高高的屋顶在幽暗中似乎看不到顶,密密麻麻的漆黑牌位沉默地排列着,如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俯视下方。冰凉的青石板地面透骨的寒气。

沈棠被粗暴地摁跪在冰凉坚硬的石砖上,膝盖骨磕得生疼。

祠堂正中,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

承平侯沈重明负手立在祖宗的供案前,侧脸在幽暗的光线下线条冷硬如铁,山岳般沉重威严。萧珩站在他身侧稍后一步,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身形,薄唇紧抿,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扫过被压跪在地的沈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彻骨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供案侧前方,一片狼藉。一只上好的青釉双耳螭纹三足供炉被砸了个粉碎,香灰泼洒一地。

沈棠正被这冰冷和死寂压得神经紧绷,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湖蓝色。苏婉儿!她由两个大丫鬟搀扶着,站在距离侯爷稍远些、光线晦暗的角落。一身簇新的湖蓝绣花袄裙,领口比平时立得更高些,勉强遮住了脖颈上的伤痕。只是那张粉嫩的小脸煞白如纸,眼圈红红的,含着泪,娇弱不堪,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此刻她正微微侧过脸,朝着萧珩的方向,眼神带着三分委屈七分依赖。

看到沈棠被押进来,苏婉儿似乎被她那狼狈的样子惊到了(或者吓到了),身体微微一晃,低低地发出一声极其细弱、却又足以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抽泣。

“姐姐……你怎如此……”声音哽咽,恰到好处地中断,眼泪欲落不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惊吓。

侯爷沈重明闻声侧过头,威严的眉头皱得更紧。

其中一个搀扶苏婉儿的大丫鬟立刻跪地,带着哭腔,声音却清晰得足以震落房梁上的灰:“回禀侯爷!小姐今日特来祠堂替夫人祈福上香!谁知……谁知沈姑娘不知为何突然冲撞进来,情绪激动,竟失手打翻了供奉先祖的三足供炉!小姐受惊……差点晕厥过去!”

苏婉儿适时地身体又是一晃,仿佛站立不稳,柔弱无比地将身体软软地朝萧珩站立的方向歪倒!角度极其精准,眼看就要跌入那位冷面世子怀中!

沈棠跪在冰冷的石砖上,听着这颠倒黑白的污蔑,看着苏婉儿这炉火纯青的碰瓷表演!怒火蹭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好一个苏婉儿!脖子上结着痂也不安生!重生一回别的没长进,绿茶碰瓷的本事倒是登峰造极了!

祠堂供果盘旁边的小案上,几样干瘪的供果堆在那里。沈棠又饿了两顿,此刻不管不顾,趁着旁边黑甲卫分神去看苏婉儿“表演”的刹那,飞快伸手摸了最近的一颗干巴巴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苹果!

苹果入手,硬的像石头。

她也顾不上了,背过身(主要是不想看苏婉儿假摔),借着跪姿掩护,偷偷用牙去啃那干瘪发黑、如同风干皮革般的苹果皮!

咯吱!差点崩了牙!真硬!

她一边费力地用唾沫软化和那点微乎其微的牙口去磨这铁苹果,一边盯着苏婉儿假摔的精湛演出,眼睛余光扫到苏婉儿身体倾向萧珩时,那宽大袖口微微擦碰到的、最靠近门边一排功德箱右下角那个不起眼的、颜色略微比其他木块深一点点的暗格缝隙!

昨晚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上来!原主被罚扫祠堂时,苏婉儿曾“好心”来看望,在原主累得瘫坐在地上休息时,苏婉儿裙角拂过那个功德箱!袖子里似乎滑落了一点金粉!当时原主还傻愣愣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金粉!

加上此刻,沈棠凭着绝佳的角度和原主记忆的印证,她几乎能“看到”暗格里可能藏着的东西!

一股混杂着被冤枉的愤怒、鄙夷和荒诞的恶寒在沈棠胸中轰然炸开!嘴里那点苹果渣都没了味道!她对着苏婉儿那娇弱的侧影,一口混着唾沫星子的苹果渣几乎就要啐出来,内心炸雷般开轰:

【碰瓷碰到祖宗跟前来了?!重生回来十成力气九成半都用在修炼这门绿茶碰瓷功夫上了吧?!功德箱底下藏着给柳秃驴的肉麻情书当姐看不见?!洒金粉的信笺当自己是在做慈善功德呢?!怪不得柳贼昨天还假模假式派人来祠堂上香祈福!你俩搁祖宗牌位底下偷情递信?!要点脸!祖宗都要被你这不孝子孙气得上头七返魂鞭尸了!!】

这心声咆哮如平地惊雷!

就在沈棠内心咆哮到“返魂鞭尸”四个字炸裂的瞬间!

变故陡生!

祠堂门口光线略亮处,靠着雕花门框站着的那位一直默不作声、揣着手、仿佛在认真观赏冷空气流动的七皇子云景,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穿堂风吹到了,又或是站久了腿软。

只见他袖口中一直懒洋洋捧着的那个小巧精致的莲花紫铜手炉,毫无征兆地、直直地从他虚握的手掌中滑脱!

“哐当——!!!”

一声极其刺耳、绝对响彻云霄的脆响!

那只沉重的、内胆包银丝的紫铜暖手炉,结结实实砸在祠堂光可鉴人的青金石地砖上!瞬间四分五裂!

滚烫的炭块混杂着灰白香灰,如同炸开的微型烟花,喷溅得到处都是!

而就在这惊天动地的炸响和飞溅四射的碎铜片火星中,一块足有巴掌大小、边缘锋利如刀片的弯月形紫铜碎片,如同被赋予了精准的意志力!裹挟着一股强劲的力道,旋转着!呼啸着!

嗖——

不偏不倚!

精准无比地——

狠狠砸在了那个右下角颜色略深、不起眼的功德箱暗格小木栓上!

啪嚓!

那木制的、极其简易的、本就受力设计的卡扣!

在紫铜碎片的重击之下,如同朽木,应声而裂!

紧接着,在所有人(包括苏婉儿自己)惊愕、茫然、尚未从暖炉炸裂的震惊中回神的刹那!那暗格的薄薄木板盖子——

“咔”的一声轻响!

向外弹开了一个豁口!

随即!

一沓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带着细碎耀眼金粉的浅碧色笺纸,如同被无形的手突然抽走了筋骨,从那豁口里轻飘飘地、如同落叶般——

纷纷扬扬地、洒落一地!

其中一封飘洒得最远的、印着两朵并蒂莲花纹样的洒金粉笺,打着璇儿,如同被精准指引,不偏不倚,轻飘飘地落在了承平侯沈重明那双云纹厚底朝靴的脚尖前!

整个祠堂,在暖炉爆炸的巨响余韵后,陷入了更深沉、更诡异、仿佛连祖宗牌位都倒抽一口凉气的——

万籁俱寂!

死寂之中,只有尚未燃尽的炭块在碎铜片上滋滋作响。

沈重明缓缓低头。

深沉的目光落在靴尖那张刺眼的并蒂莲花洒金粉笺上,再慢慢抬起,扫过那些散落在冰冷地面、如同泼在祖宗脸面上的、带着情香金粉的信笺。

最后,他的视线,如同沉甸甸的铅块,定在了脸色瞬间由煞白转为惨青、连假摔都忘了装、浑身如同触电般剧烈哆嗦起来的苏婉儿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