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满城皆知,我是宋世子身边的一条狗。

他在酒肆,要我为他跳舞,我在酒肆舞台上便跳了一夜。

他远房表妹要嫁给他,他说表妹只做正妻,让我退让一步,日后做个妾室一样不会亏待我。

他说把我送给武安侯,我也答应了。

他的朋友戏谑道:“身边的小狗要跟着武安侯跑咯!”

他自信道:“放心,我一个响指她还不是乖乖滚回来。”

这次,我是真走了,他却疯了。

天已经擦黑了,虽然还未入冬,可这透进来的风还是让人有些打哆嗦,碳火奄奄一息,我只好坐在榻上,裹紧被子。

兰珠正在翻动着火盆里的碳火,她是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丫鬟。

嘟着嘴不满道:“小姐,要不我们找夫人要一些碳火吧,这夜里冻人。”

我朝她微微一笑,“算了,这会儿就别麻烦人了,明天再说吧。”

“你每天都这样说,明天再不去就真的没有烧的了。”

这会儿门外来了个传话的丫鬟。

“司马小姐,我们家世子在无忧酒肆,说有事让司马小姐即刻便过去。”

兰珠冷声道了句好,转头一脸疼惜看向我。

“小姐,要不我们找夫人说一下吧,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他这么晚叫小姐去,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我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没事,他这会儿找我肯定有事,万一呢。”

兰珠的眼神里除了心疼,还有更多的不解。她家小姐可是司马家的掌上明珠,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更是被家中捧在手心上的明珠,多少世家子第上门提亲都被拒之门外。

如今为了讨世子宋砚之欢心,就像条狗一样,任他差遣。

我重新梳洗一番,丫鬟又来催了一遍。

“小姐,多穿点,别得了风寒,你风寒刚好没多久呢。”

兰珠将一个厚实的披风披在我身上,才满意地和我一块出门。

到无忧酒肆要两刻钟的时间,酒肆里,灯红酒绿,姑娘们热情似火簇拥我和兰珠到了宋砚之身边。

他坐在那,右手耷拉在右腿上,手里拿着酒壶。那副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得意的浅笑。

我向他行了一礼,还未来得及询问他何事,和他一起的几个纨绔子弟便起哄道:“众人都说司马小姐对我们宋世子是召之来挥之去,我还不信,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听到这话的宋砚之嘴角微勾,这会儿才抬眸看了我一眼,冷冷道:“今日为何来得如此晚?”

兰珠愤懑欲上前说话,被我及时拉住藏在身后。

“路上马车出了点事。”

那几个纨绔子弟便道:“既然来了,就请司马幽小姐为我们跳上一支舞吧。”

“这是何意?”

我说这话时看向眼前的宋砚之,他迟迟未说话,如同看戏一般。

“他打赌输了,赌注就是让你为我们跳舞。”

他们说完便哈哈哈大笑,我咬紧牙关,指甲深深嵌入肉里。这声音何其刺耳。

兰珠扯着我的衣服,小声无奈喊着我,我握了握她的手。

“要跳,我也只为宋砚之跳。”

宋砚之丢下手上那一壶酒,“那就为我跳上一夜的舞,如何?”

场上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其中一个坐在最边上的公子说了句:“我们不过就是玩笑,还是……”

宋砚之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如同要把我吃了,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你到底跳不跳?”

我望着他眼里的决绝,推开了兰珠。

“我跳。”

我脱下披风,独自一人在台子上跳舞,四周围满了人,神色各异,窃窃私语,说我果然倾心世子,哪怕是大小姐也会如此作践自己。

我看见宋砚之笑得是如此开心,他的狐朋狗友已经在说着下一次和宋砚之的赌注——要让我做点别的事。

这样的赌注是从第一次为他弹琴开始的,不过是在别的酒肆,那时大雪纷飞,马车都难行走,他让我带着琴到酒肆去。

那一次,我给他在酒肆里弹了一夜的琴,满手的血,他从未问一句,到今日我都未曾再碰一下琴。

宋砚之喝得脸色微红,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了。

他提着酒壶站在那几人前面,指着我得意道:”你们都道她是冰冷美人,不敢染指,曾经她将多少人拒之门外,现在还不是在这给我跳舞!”

“她就是我身边最听话的狗。”

酒肆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兰珠在下面急得不行,我多次给她使眼色。

刚过卯时,我的脚肿成猪蹄,体力终究也是支撑不住,晕倒在台子上。

半会儿缓过神儿,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兰珠,我努力对她笑了笑:“哭什么,我不是还在嘛,先扶我起来。”

酒肆里鸦雀无声,我抬起袖子就要跳,见宋砚之眼底似乎滑过一丝丝慌乱,随后挥了挥手道:“行了,别跳了。”

我向他行了礼,兰珠搀扶我刚走出几步,我便晕了过去。

我听到了兰珠喊我的哭腔,但是我怎么也睁不开眼,太累了。

我想歇一歇,有一瞬间我都分不清我是不是还活着了,只觉得浑身都冷,就像睡在冰窖里,我缩成一团,怎么也暖和不了。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开始暖和起来了。

醒来之前,耳边是夫人的声音。

“你看好你家小姐,别没事到处乱跑,生病了别人还以为我苛待你们呢。”

来的人正是宋砚之的母亲杨玉淑,当年因为我,宋家差点被圣上责罚,她也就不喜我,平日不曾打骂,可下人们最是见风使舵,我和兰珠也没少受苦。

“砚之也要歇息,因为你家小姐生病他还要守着,他可是主子!”

兰珠一直在哭,我知道在我醒之前,她为我说了很多。

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缓缓下了床,给夫人行了个礼。

“伯母,我一定会养好身体,不让您操心的,昨日是我思虑不周,日后不会了。”

她见我如此,面色稍缓,”幽儿,你身体还没完全好,就别行礼了。”

她将我扶到床榻边,又对兰珠道:“快来照顾好你家小姐,我先走了。”

临走时又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就和府上的嬷嬷说。

兰珠端来药让我喝,大颗大颗泪珠往下掉,“小姐,你真的把奴婢吓死了。”

我浅浅一笑,“放心吧,你家小姐没有这么容易倒下,我可是从小强身健体。”

说到强身健体,我想哥哥了,真的好想好想,以前他卯时就把我揪起来,要我跟着他一起练,他说司马家不养病秧子,那时我才七岁,就这样练了五年。

“小姐,你怎么哭了?”

我才发现我哭了,我笑着抹了抹眼角,“没事,就是有些困打了个哈欠。”

又突然想起刚才夫人说的话,问道:“兰珠,刚才夫人说世子在这守着?”

兰珠停下手上给我掖被子的动作,“是,世子把你抱上的马车,回来给你找了大夫,就一直守着。”

“小姐,你生病都是因为他,你别因为这就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