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星坠的第七夜,沈砚秋在忘川渡口捡到了个麻烦。
忘川水翻涌着墨色浊浪,那人半跪在嶙峋礁石上,玄色衣袍被血浸透,却仍紧握着一柄断裂的长剑。月光劈开云层时,沈砚秋看清他下颌线绷得死紧,分明是濒死之态,眼尾却泛着淬了冰的红。
“阁下若再运功,经脉便真要寸断了。”她指尖捻着枚银针,遥遥点向他心口大穴。银芒穿透雨幕的瞬间,对方竟以剑鞘格挡,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哪路宵小,敢管我凌越的事?”男人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沈砚秋挑眉,这人竟是天枢宗那个以“疯”闻名的少宗主。传闻他为练禁术屠过三个修真世家,此刻却像条困兽般狼狈。
她忽然笑了,素手轻扬将银针收回袖中:“我是来讨个物件。”说话间已掠至他身后,指尖即将触到他腰间玉佩时,手腕却被死死钳住。
凌越翻身时带起漫天水花,断裂的长剑抵住她咽喉:“你想要镇魂玉?”他眼中闪过诧异,随即是更深的警惕,“是玄清观派你来的?”
沈砚秋歪头看他,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他剑刃上砸出细碎的水花:“少宗主不如猜猜,我若现在捏碎这玉佩,你体内乱窜的灵力会怎样?”她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握住那枚温热的白玉,指腹正按在玉上流转的符文中央。
凌越瞳孔骤缩。镇魂玉是他压制体内邪功的唯一法器,这女人竟一眼看穿他的死穴。更诡异的是,她身上没有半分灵力波动,却能在他毫无察觉时近身。
“我对你们天枢宗的恩怨没兴趣。”沈砚秋缓缓收回手,玉佩在她掌心发出幽微的光,“我要借镇魂玉一用,三日后还你。作为交换,我帮你解决追来的那些尾巴。”
远处传来急促的御剑破空声,凌越看了眼天际闪烁的剑影,又看向眼前气定神闲的女子。她穿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道袍,明明是最普通的装扮,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整片星空。
“你凭什么?”他冷声问,却悄悄松了剑。
沈砚秋没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个青铜罗盘。指针转动的刹那,忘川水面突然升起无数冰棱,将率先赶到的三名修士冻在半空。她甚至没回头,只淡淡道:“现在信了?”
凌越看着那些被冰封的修士——那是追杀他三日的合欢宗长老,竟被她举手间制服。他忽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百年前有个不属任何门派的散修,以奇门遁甲之术搅动修真界风云,最后却神秘失踪。
“你是沈家后人?”他声音微颤。
沈砚秋已经转身走向渡口的乌篷船,镇魂玉在她指间转了个圈:“上船。再磨蹭,玄清观的人该到了。”
凌越望着她的背影,雨水模糊了视线。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最狼狈的时候,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救下,还要与她做一场荒唐的交易。但他更清楚,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乌篷船驶离渡口时,沈砚秋正低头擦拭那枚玉佩。凌越靠在船舷上调息,余光瞥见她手腕内侧露出的刺青——不是任何门派的标识,而是半轮残缺的月亮。
“你要镇魂玉做什么?”他忍不住问。
沈砚秋抬头,正好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她忽然笑了,眼中却没什么温度:“自然是救人和……杀人。”
话音未落,船身猛地一震。凌越瞬间握紧断剑,却见沈砚秋已站在船头,青铜罗盘悬浮在掌心,周围的雨珠突然静止在空中,凝成点点寒星。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走。”她轻声道,指尖微动,那些寒星便化作利刃,朝着黑暗中呼啸而去。
凌越看着她的侧影,突然觉得这场交易,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有趣。这个女人和他一样,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锋芒,清醒得近乎冷酷。
也好,疯人与怪人,本就该一起走这趟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