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雾吃人,而我醒着2

脚步声在实验室门口停住了。

时间仿佛被冻结。

我甚至能想象那东西就停在门外,也许正用它那不存在的眼睛,扫视着这片被浓雾和死寂统治的空间。

冰冷的汗珠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渗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我却连眨眼都不敢。

整个世界只剩下门外那片令人窒息的停顿,和我胸腔里那颗快要炸开的心脏。

就在这时,门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极其轻微的“吱呀——”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步,一步,踏入了实验室内部。

每一步落下,都带着那种金属撞击水泥的冰冷质感,在空旷的室内激起微弱而恐怖的回音。

它进来了!

那声音在实验室内缓慢地移动,方向飘忽不定。有时靠近门口的实验台,发出玻璃器皿被无意碰触的轻微“叮当”声;有时又似乎转向了靠窗的位置。它像一个漫无目的的巡视者,又像一个在仔细搜寻什么的猎手。

我的视线死死钉在柜门那道狭窄的缝隙上,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浓雾在实验室里同样弥漫,灰绿色的,像凝固的毒液,缓缓流动。光线微弱得可怜,只能勉强勾勒出近处实验台的模糊轮廓。

突然,一个影子,一个巨大、扭曲、完全不符合人类身体结构的轮廓,在柜门缝隙前极快地一闪而过!

它似乎佝偻着,背部有着不自然的、尖锐的隆起,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和迅捷。

仅仅是惊鸿一瞥,那轮廓就烙铁一样烫进了我的视网膜,带来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寒流,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它就在外面!就在这间屋子里!

脚步声再次停顿,就在离我的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那令人作呕的金属刮擦声又响了起来,

嘶…咔…嘶…咔…,

这一次,距离近得仿佛就在耳边!那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极低的、湿漉漉的、类似吮吸的怪响。

它在做什么?

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牙齿的磕碰声在死寂的柜子里清晰可闻。

我拼命蜷缩,恨不得把自己揉进柜壁的木头里,消失不见。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几乎要摧毁我最后一丝意志时,异变再生!

冰冷的雾气,那浓得化不开的灰绿色物质,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铁锈腥气,终于无孔不入地渗进了这个小小的柜子。

它丝丝缕缕,如同活物,缠绕上我暴露在衣袖外的手腕皮肤。

接触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极地深渊的冰冷,针扎般刺入!

我猛地一颤,差点失声叫出来。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种怪诞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眩晕?没有。

昏沉?没有。

那冰冷像是一剂强效的提神针,瞬间刺穿了我因恐惧和虚弱带来的所有疲惫与麻木!

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一种冰冷的、病态的、近乎亢奋的清醒!

心脏依旧在狂跳,但那剧烈的搏动中,似乎多了一丝……奇异的力量感?

长久以来像毒藤一样缠绕着我的胸闷和乏力,竟然在这诡异的雾气舔舐下,短暂地、不可思议地……退潮了?

这感觉太陌生,太悖逆常理,以至于让我感到了另一种层面的恐惧。

我低头,在柜门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下,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腕。

灰绿色的雾气像有生命的触须,缠绕着那片苍白的皮肤,皮肤下的血管,在雾气的映衬下,似乎泛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不自然的淡蓝色幽光,一闪即逝。

脚步声再次响起,带着那种金属的沉重感,正缓缓地、明确无误地朝着我藏身的这个角落移动过来!

嗒…嗒…嗒…

每一步都敲在死亡的鼓点上。

嘶…咔…嘶…咔…

那刮擦声就在咫尺之遥,伴随着一种更加清晰的、湿冷的、仿佛巨大生物在嗅探的气息声。

它发现我了!

极致的冰冷与病态的清醒在血管里激烈冲撞。心脏像一个被疯狂捶打的战鼓,在死寂的柜子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撞击着我的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冷汗早已浸透了薄薄的校服,冰凉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我的身体死死抵着柜壁粗糙的内衬,木头的纹理深深硌进皮肉,仿佛只有这点尖锐的痛感,才能证明这具躯壳依旧属于我。

那沉重如铁砧落地的脚步声,停在了柜子正前方。

咫尺之遥。冰冷的死寂再次降临,比浓雾本身更加沉重。

柜门外,浓雾如同凝固的灰绿色凝胶,在缝隙透入的那一丝微弱光线下缓缓蠕动。

嘶…嘶…咔…

那非人的金属刮擦声几乎贴着柜门响起,缓慢而充满压迫感。

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湿冷气息声,嘶嘶作响,像是巨大而冰冷的爬行动物在吞吐着分叉的信子。

它在嗅探!那无形的、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冰冷气流,正试图钻过柜门那道比小指还细的缝隙!

我猛地将脸埋进屈起的膝盖,用校服袖子死死捂住口鼻,连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也彻底断绝。

肺叶在缺氧中灼痛地抽搐,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心脏的狂跳声在头颅里疯狂回响,几乎要炸裂开来。完了…它发现了…它一定发现了…

我依旧蜷缩着,像一尊冻僵的石像,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

时间又一次在浓雾和死寂中缓慢爬行。那渗入柜中的冰冷雾气依旧缠绕着手腕,那病态的清醒感也未曾消退,反而让我对外界的声音更加敏感。

不知过了多久,当确认那恐怖的脚步声和刮擦声确实彻底消失在走廊的浓雾深处,我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下来,紧捂着口鼻的手臂无力地垂落。

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灼痛的肺叶,引发一阵剧烈的、几乎要把内脏都咳出来的呛咳。我死死咬住衣袖,将那撕心裂肺的咳声闷死在喉咙里,身体因剧烈的压抑而痛苦地痉挛着。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冰冷的汗水,滑过脸颊。

劫后余生的战栗和那病态清醒带来的诡异力量感,在体内交织冲撞,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我透过柜门那道缝隙,失神地望着外面翻滚的、死寂的灰绿浓雾。

就在这心神激荡、防线稍懈的刹那——

缝隙外那片浓稠的灰绿色雾气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幽光。

两点冰冷、稳定、没有丝毫人类情感可言的幽蓝色光点,如同沉在深潭底部的寒冰,穿透了翻滚的雾气,直直地、精准地,锁定了柜门缝隙之后,我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那目光,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非人的审视,像两枚冰锥,瞬间刺穿了我刚刚升起的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