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瑾,你做事太冲动,臭小子你!……”

没等中年男子咋咋呼呼地骂出来就被一道铿锵的少年声音打断,“爹,弟弟没做错,他敢推小妹,今天就是打死那个崽子都不为过!”

这话一出来中年男子更是没好气的转头瞪了长子一眼:“老子话没讲完你插什么嘴,平常我看你也是沉稳的,一遇到事,你们一个两个都没脑子了是不是!当这么多人的面打死他咱家是有理也变没理,打死他自然不算什么大事,一个走了狗屎运才窜上来的暴发户罢了。要弄死个人,办法多的是,只会挥拳头是莽夫,老子送你们去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房间那头的父子还在吵,床上的小女孩却缓缓睁开了眼……

陆瑜言望着头顶的红木雕花架子床又看看四周古色古香的装扮,觉得自己大概是熬夜熬多了出现幻觉了,又闭上了眼睛再看了一遍,完了!架子床上的雕花更清晰了,看着那雕着山水和仕女捣衣图的版画陆瑜言以为这是在做梦中梦,于是她狠心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嘶……”真疼!

这点动静终于打断了那头严父训子三人组,父子三人奇奇往床边奔来,“阿言,怎么样,头疼不疼?晕不晕?”陆瑜言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正太脸,就……不认识啊,很陌生:“小……”(小帅哥你谁啊?)可这才说了这一个字怎么喉咙干枯的像枯水期的江底似的,像大风狠狠的刮过还卷起些许沙粒那般喑哑。

“阿言,你说话了?阿言会说话了!毅行你去叫大夫过来看看!”小帅哥旁边的一个声音很粗犷的大叔兴奋的喊道。

很快进来一个头发和胡须一样银白的老人,样子看起来很像宫斗剧中那些很权威的大夫。

在大夫给她看诊期间,陆瑜言也在悄悄的打量周围的一切,看家居摆设陆瑜言不太确认是什么年代;但是看旁边那三个男人的衣着打扮,大概,或许……是民国?民国?!老天爷啊,我不是在拿外卖的电梯上吗,我只是馋了点懒了点就非得让我死这不可吗?老天爷!你让我一个工作了六年兴趣爱好是看小说毛用都没有的死宅穿越就算了,怎么还穿越到民国啊!天崩开局了呀。

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大夫穿着一个藏青色长褂,和他们简单交代了病情:“瑜言小姐磕到的额头要小心护理,小姑娘面孔不要落了疤痕,之前因为惊吓过度罹患的失语症是好了,只是久不说话还是要适应一阵子的,至于瑜言小姐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了……这许多人磕到脑袋都会有这种情况,再加上瑜言小姐之前受了刺激,这些都有可能导致这样的症状出现,许是一阵子就能记起来,许是一辈子也记不得了;不过,依老朽看瑜言小姐不记得那些事情也很好,余下也没甚么大事,待我开几副药将养月余便就无碍了。”

虽然眼下不明白什么事情需要‘陆瑜言’不记得了最好,但是这样的诊断倒是很适合现在的陆瑜言,她又不是原来那个小孩,老大夫指着问认不认识他们的时候她自然要摇头啊,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借口不接着,合适吗?

杨镇锡着长子杨毅行好生送老大夫出去,自己又走回小女儿床边,见小儿子在床边眼泪汪汪的问他女儿:“你不记得了?你叫陆瑜言,我是你同胞的哥哥杨瑾怀,外边那个是你的大哥杨毅行,这是咱爹杨镇锡啊!”杨镇锡听完就是一脚踹他屁股上:“小崽子!没大没小的!趁你姐姐不记得了就诓她是不是!造反呢?”踹完微微俯身下来柔声细语地和陆瑜言说:“我是你爹爹杨镇锡,这个混小子是你的弟弟杨瑾怀,他和你是龙凤胎,你当年着急从你娘肚子出来,就比这傻小子早出来两分钟,所以你是姐姐,这皮猴子是打小就不服这个气,刚刚站你跟前儿那个是你的大哥,他叫杨毅行,比你大两岁,你们三个都是一个娘生的,其他的……不记得就罢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大声说道:“镇锡,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其他的怎么不记得就罢了!”这人边说边把碍着他走到床边的父子俩拨开,“瑜言啊,我是舅舅呀,不记得了吗?”后来她就知道了这人是陆瑜言的舅舅陆执林。

陆瑜言躺在床上看着这情形,亲爹和舅舅之间很不对付呀。

这会儿又一美妇人从陆执林身后跟出来,一下子窜到陆瑜言面前了,这人身穿一雪蓝色印海浪纹的倒大袖上衣,下身配着黑色暗纹的长筒裙,妆容精致又清雅,一双眼睛里的焦急与疼爱是快要溢出来了的左一句:“心肝,可有哪里不好?”右一句:“头疼不疼呀?”一双眼睛里心疼和担忧都快溢出来了,“心肝,肚子饿不饿?”陆瑜言让这一句句心肝喊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大美人不能就是她的亲妈吧……

美妇人看清楚陆瑜言瞅她的眼神是疑惑又陌生的,一下泪都掉出来:“心肝肉啊,我是你舅母啊?你不认得我啦?我看瑾怀还是把那个崽子打的轻了,我的心肝受罪了噢。”她身边男子环住她的肩头拍了拍讲:“好了,你一句跟着一句的,把阿言脑子都要说混了。”他说完又看向陆瑜言:“阿言,我是舅舅。我们阿言受罪了,章老说你能开口说话了这很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也不要害怕,我和舅母都在。”站在一边忍了又忍的杨毅行终是没忍住:“还有我们呢,爹这次来就是来接你回家的,你放心,咱们回家!你兄弟一定把你护的紧紧的,绝不会让人欺负你!”

这样浅显的弦外之音都是指责陆家没有照顾好保护好陆瑜言的意思,陆执林夫妇怎么会听不出来?

陆执林收了关切孩子的面孔,要笑不笑的看着这父子三人,他到底是沉得住气,他身旁的妻子王芸就不一样了,“镇锡这话我倒是没听明白,瑜言是我们陆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儿,打执梨生下她,我们哪个不是把她当眼珠子疼?今日都忙着执梨的丧仪,就这一错眼没看着,让那个小崽子推了,我们也是要了方家说法的,你们一来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想把瑜言带走,我们是不会同意的,就是执梨在天上看着也不会同意。”陆瑜言的舅母王芸言语激动反驳着。

是了,陆执梨是陆瑜言的亲生母亲,而杨家父子出现在这里是千里奔丧。

杨毅行知道这会儿父亲不好开口,更怕父亲话赶话把这事儿说绝了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调和着:“舅母您缓缓,我们也是心疼妹妹,绝没有那个意思的。”

这时在一旁的陆执林却开口了:“什么没有那个意思?镇锡,执梨当初是带着失望回来的,九死一生地生下瑜言和瑾怀,却也把瑾怀给了你,当时讲好瑜言是和我们执梨姓陆的,那就是我们陆家的女儿。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我自然是会给你一个交代。”话锋一转语气更带指责:“且不说你把瑜言带走能不能护得住,你一上来就要把瑜言带走,我母亲年纪大了,执梨刚走你就要带走她的女儿,你让她老人家怎么受得住?”

听舅舅陆执林扯到从前的事儿,躺在那里当空气的陆瑜言心想这里头有挺多事儿啊,看来这个家很复杂啊……

杨镇锡却不同他讲什么道理:“原先小瑜跟着她母亲在陆家我是无话可说,可如今执梨走了。你们也知道我杨镇锡无父无母,唯有这几个孩子,她母亲走了,我这个亲生父亲想接到身边自己养着难道不行吗?她从小也没在我身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陆瑜言见着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卖惨,实在是不忍直视,陆执林也不欲和他裹这些没用的囫囵话只说:“先等瑜言养好伤再说,等她养好了,瑜言说留在哪儿就在哪儿。”

陆执林一个缓兵之计一锤定音后,王芸安排他们父子住下了,他也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等所有人都走完了,躺在床上的陆瑜言终于有精力想自己的事儿了,曾经的闺蜜说过她的名字很言情很女主,这下好了,真传奇上了。就今天的消息来说,她应该穿到了一个家境不错的……嗯,小孩儿身上,这个看看自己的胳膊腿儿就知道了。其次,她是跟着母亲生活在舅舅家,父母是分开的,且大概分开的不大体面,舅舅舅母和自己的父亲兄弟看着对原主都是很好的,但是是真好还是虚与委蛇还得再看,至于……她到底选择哪一方生活……还要再看看。

从醒来到现在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都让陆瑜言觉得陌生,陌生的温暖。

因为,从前的陆瑜言从未见过这样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