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张峰山的身体。他的双手无力地在水面上挣扎,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能抓到。雨点无情地打在他已经半没入水中的身体上,冰冷刺骨。
他突然猛然抬起头,嘴里喷出一口水,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咳嗽声。周围的一切仿佛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声音,张峰山的眼神迷离,脑海里混沌一片。刚才和湖冰兰的争吵还在耳边回响。
张峰山保持不动的姿势坐在浴缸里,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脸上,水珠一滴一滴地从发梢滑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种麻木的疲态。
一声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浴室里的寂静。帘子拉起,突然,一大桶冰冷的水从他的头顶浇了下来,毫无预兆,张峰山被冷水激得睁不开眼睛,湿透的头发黏在脸上,他剧烈地喘着气。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妻子湖冰兰看了看他,没有说话,空桶放下,又从旁边提起一个装满水的水桶,没等张峰山反应过来,又一桶冰冷的水浇了下来。
“你疯了?”
湖冰兰站在浴缸旁,手里还提着那个装水的塑料桶,眼神冷漠得像冰。她的头发略显凌乱,眼中带着火光,浑身散发着怒气和失望。
张峰山双手抹去脸上的水,睁眼看着湖冰兰,四目对视。
“她是谁?”湖冰兰终于开口。
“你能不能先出去?”张峰山有气无力。他知道她的强势,这种近乎虐待的方式他早就习惯了。每次争吵,她总是占据上风,永远把他压得死死的。她知道怎么逼迫他沉默,怎么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他无法反抗。
湖冰兰倒是没反驳,提着桶转身出了浴室,张峰山长舒一口气,定了定神,伸手拿过旁边的毛巾擦脸和头发,身体愈发冰冷。
门又重新打开,眼见湖冰兰又提了半桶水过来,张峰山本能身体向后一缩,“你……没完了是吧。”
“说,她是谁?”湖冰兰冷冷道。
“我说了,没人,没人……”张峰山话还未尽,湖冰兰提起桶就要往张峰山身上浇,张峰山急忙伸手,“别,太凉了,太凉了。”
“哼。”一声冷笑,湖冰兰身体微微前倾,对着张峰山一字一句道:“一车间,徐依澜。”
张峰山顿时僵住了,他看着湖冰兰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困惑,然后是一种莫名的无奈,他一时语塞,不过马上支吾道:“她呀,那个是……这样,今天下班之后啊……”
“哗。”一桶水又从头上浇下来。张峰山的身体被冲击的往下滑。
“嘴真硬。”湖冰兰摔下水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浴室。浴室门砰地一声关上,剩下张峰山一个躺在浴缸里,身体微微颤抖。但是他感觉没之前那么冷了。
从浴室出来之后,湖冰兰坐到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发呆,电视播放的是港剧《烈火雄心》,她已经知道张峰山出轨的事情,只是不太确定那个女人是谁。不过在厂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大多存在。只是细节可能会被无限篡改,所以她还是有些拿捏不定。内心的怀疑、愤怒交织在一起。
“我回来了。”
女儿张心如推开门的时候,家里依然弥漫着争吵后的沉默。她把湿漉漉的鞋子一踢,一手随意地甩着书包,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被雨水浸湿的头发,脸上的妆容经过雨水冲洗依旧浓艳,和她的校服格格不入。
浴室的门打开了,张峰山头发还湿着,狼狈地整理着衣服,他看了张心如一眼,用手整理了下鬓角。
湖冰兰对她俩视若无物,眼睛盯着电视。张心如一看就明白了大概。她也早已习惯父母间相互的冷暴力和突如其来的暴力。
“我晚点回来。”张峰山边在门边穿鞋边说。
“别回来了,最好死在外边。”这话像是对张峰山说的,但说的时候湖冰兰冷冷地瞥了女儿一眼,语气里满是讽刺和怨恨。
张峰山没有再回嘴,低头扣好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转身出了门。
女儿懒得理会母亲,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上梁不正……”
张心如才不在意母亲的阴阳怪气,她随手把校服外套一甩,露出里头那件紧身的皮背心,背心上镶嵌着亮眼的金属饰片,随着她的动作反射出冷硬的光,她对着镜子抹掉唇上的口红,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
她打开窗户,雨声进入房内,安静的房间一下嘈杂起来。
雨夜,雷光厂车间外瓢泼大雨,雨点打在厂房的铁皮屋顶上,发出沉闷而连续的噪音。仓促召开的车间会议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紧张不安。
车间工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车间,甩着湿漉漉的雨衣,把水珠从衣服上抖落在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泞的潮湿味。人群中夹杂着抱怨和低声的咒骂,显然,没人愿意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被突然召集开会。
“真他妈够了,赶紧说完我好回去睡觉。”有人低声嘀咕着,一边随意将湿透的帽子扔到桌上。
徐依澜也在其中,她一边脱下雨衣,一边环顾四周,十分疲惫坐在后排,她的头发被雨打湿,她的胃里在翻滚,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从腹部直冲喉头。额头上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汗。
“出什么事了?”一个不高的声音,但足够让旁边的几个工人听到。
“废料库出事了,”另一个工人压低了声音,“丢了些铜废料,主任怀疑是自己人干的。”
这句话让空气变得更紧张了。每个人的神色顿时有了变化。
“大家往前聚一聚!”主任的声音打破了喧闹。他站在车间空旷的中央,面色阴沉,眼睛紧盯着那些还在窃窃私语的工人。
大家聚成一圈,只有徐依澜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主任看向她,“徐依澜。”她手捂着嘴,冲主任摆摆手,想吐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她不敢大口喘气,嘴里无法克制地发出一声“呜”。
“这次召集大家,是因为车间废料库的铜废料失窃,门窗没有被破坏,锁也完好无损。所以现在我们怀疑,可能是内部人干的,要么是有人伙同外人作案。”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工人们彼此对视,显然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但同时又不免怀疑其他人。几道冷冷的目光在房间里无声地来回穿梭。
“我觉得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一个中年工人站了起来,嗓门很大,带着一丝玩笑。
“跟我也没关系……”人群附和。
大家始终还是不理解这种事至于召集晚上开会,这座厂子里,谁没拿过一点点厂里的东西?谁能说得清,拿一小块铜废料、顺手牵点工厂的边角料,几乎是工人们心照不宣的“福利”。
此时的徐依澜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口腔里开始分泌大量唾液,带着一股酸涩的味道。她努力吞咽着,无法抑制那股从胃里往上涌的酸水。
主任停顿了一下,单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打断了会议室里的低声议论。
“你们觉得厂里那些小东西,不值钱?顺点边角料,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那点儿东西无伤大雅。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量非常大,整整两大箱铜废料,已经严重损害了厂子的利益。这么大的数目,厂子已经损失了几十万!”
话音刚落,几名工人顿时紧张起来,纷纷小声议论。
“几十万?这么多?”有人忍不住惊呼。
突然“哇”地一声,徐依澜再也无法控制。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混合着口中的酸液。她感觉自己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可吐不出来任何东西。
01
雨渐小,夜市再次焕发生机,热气腾腾的食档散发着混合了油烟和香料的气息,伴随着雨气的湿润,弥漫在空气中。张峰山走进夜市,表情有些木然。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珠,浑身还带着被冷水浇湿的寒意。
在一个不太显眼的摊位前,张峰山看见彭小春。正在埋头吃着一碗热腾腾的面,看到张峰山走近,立刻放下筷子,站起来招呼:“师父,我这见你老不来,吃一口垫垫。”
张峰山一屁股坐下,低沉着声音:“喝点酒。”
两杯酒下肚,张峰山的脸色有些红,但眼神依旧冰冷。彭小春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师父,我得跟您说清楚。关于我和徐依澜的事,全是捕风捉影,根本没有那回事。”
张峰山没有马上回答,手里握着酒瓶,盯着桌面出神。彭小春见状,继续解释道:“我们平时确实聊几句,这不是大家都熟嘛。厂子里的人爱嚼舌根子,您得相信我。”
张峰山的手微微颤抖,抬头看了他一眼:“感情的事儿,复杂。”
“哟,来新人了?”
这是彭小春刚来厂时见到徐依澜说的第一句话,彭小春刚进厂那会儿,像极了刚刚大学毕业的张峰山,脸上挂着紧张又期待的神情,迈步都是小心翼翼的。又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就是说出口的话,也在脑子里过上几遍。
徐依澜说完这句话,看了看眼前的张峰山,张峰山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何况,那时的他和徐依澜的情人关系已经将近一年了。
徐依澜走近了几步,眼睛在彭小春身上打量了一番,“挺精神啊!叫什么名?”
“彭小春。”他有些结巴,脸微微发红。
“好名字,听着就带劲儿。”
雷光中学,这座厂子弟学校,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有些破败。几栋灰黄色的教学楼像是厂区的延续,窗户玻璃总是蒙着一层灰尘,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只有教室里的学生趴在桌子上,从某个角度可以勉强看到远处的雷光厂烟囱中升起的白烟。
教室的气氛松散而无奈。讲台上的老师正在用力敲着黑板,手中的粉笔被用力按下,粉笔灰四溅。但也早已习惯了没人听课的场景。时不时他会停下来,叹口气,再继续拿起粉笔继续他的“任务”。这是个年纪不算大的老师,三十出头,他还保持着教学的热情,但面对这群学生时,他的热情却常常被挫败。工厂生活的压力、家庭矛盾、厂区的局限性,都让这些子弟对书本知识提不起兴趣。更何况,这里有很多学生已经在家里看到了父母在厂里的生活——平淡、无奈而又机械化。
张心如趴在桌子上,脸侧枕着胳膊,她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校服的领口微张,露出一截细长的脖子。耳边老师的声音像是远处的雷声,渐渐模糊起来。
和张心如并排,一名打扮时髦的女生正躲在书后面偷偷照镜子。她带着笑意,一只手小心地整理着刘海的头发,另一只手捏着一面小镜子。她对着镜子微微嘟嘴,摆出一副可爱的表情。她用镜子观察周边的同学,听课的不多。从镜子里看到教室后排,一个胖乎乎的女生偷偷从课桌里掏零食。动作极其小心,生怕发出太大的声响。她咬了一小口,眼神四处瞟,确定老师没有注意到自己,才心满意足地慢慢嚼着。
下课铃响起,刺耳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整个教室,和往常一样,学生们并没有太大反应。几个零散的男生懒洋洋地站起身,不紧不慢地往教室外走去。他们仿佛还没从午后的昏沉中醒来,每一步都显得无精打采。而大多数人,依然趴在桌上,完全不为所动。
张心如慢悠悠地抬起头,眼神懒散地扫了一圈教室。她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随着手指拨动,发丝和她脸上略显夸张的浓妆在众多学生中尤为瞩目。
她轻轻哼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身体拉长,腰肢随着动作微微绷紧,衣服从腰际滑开,露出了一截皮肤。
身后的胖女生,依旧在专注于她手中的零食。她三两口将最后一片薯片塞进嘴里,用力嚼着,然后抹了抹嘴,望向张心如,眼里透出一种默契。
并排的女生刚从镜子里移开目光,整理了一下校服的领口,手指有些轻佻地掠过自己胸前的衣襟。她们仨就像是教室里的一个小团体,彼此之间心照不宣,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在无声中完成了对话。
张心如慵懒地站起,朝胖女生和照镜子的女生点了点头。
楼梯口,黄一一肥胖的手指死死抓住一个瘦弱女生的领子,往楼梯栏杆旁边一推,女生背靠着冰冷的铁栏杆惊慌失措。
“钱呢?”黄一一脸上泛着恶狠狠的笑容,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站在一旁的张心如神情冷淡,她凑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那女生的头发,动作利索,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女生疼得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双手护住头发,想挣脱却毫无力气。
“别装可怜了,赶紧把钱掏出来。”张心如揪着女生的头发,朝旁边的女生使了个眼色:“南美溪。”
南美溪站在另一侧,一直拿着手里的小圆镜,仿佛根本不关心眼前的这一切。她轻轻抖了抖镜子,镜面在阳光下反射出一抹亮光,照在女生的脸上。
“她没钱。”南美溪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放下镜子,掏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补了补唇妆,仿佛眼前的闹剧只是日常的一部分。
周围的学生渐渐围了上来,一个低年级的男生偷偷瞥了两眼,张心如瞥见了他,“看什么看?滚!”
“还想跑?”黄一一换了一只手。
上课铃突然响了起来,张心如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围观的学生们都迅速散开,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张心如不耐烦地将手伸进女生各个口袋,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随手将它塞进自己的口袋。她对着黄一一和南美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收工了。
“真欠。”南美溪将镜子收起来,看了一眼女生。
网吧卫生间,张心如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镜子照了照妆容。她将校服塞进书包,露出了一件黑色的金属镶嵌小背心,背心贴身勾勒出她的曲线。
仨人从卫生间走出,南美溪正拆掉马尾,将头发散开,她的校服早已不见,露出里面的露肩装。黄一一则还穿着校服,她胖胖的身体显得有些笨拙,但昂首挺胸,异常自信。
02
网吧里上百台机器嗡嗡作响,屏幕上不断跳动着各种游戏画面,男人居多。有些人戴着耳机,嘴里咒骂着队友;有些人则叼着烟,专注地盯着屏幕,不时发出几声低笑。
在网吧靠墙的位置,一个长发男人正埋头打游戏,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场激烈的枪战。他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操作着角色来回奔跑、射击,耳机里传来激烈的枪声。
张心如瞥了一眼他的屏幕,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长发男人回过头来,看到是她们,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哟,你们来了,想玩不?我帮你们开机器。”
他很快从座位上站起,招呼网吧老板开了几台空机器。
网吧的灯光昏暗,只有屏幕的冷光照在三人的脸上,映得她们的神情有些阴沉和模糊。
湖冰兰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对照手里的胸片看了许久,然后放下,对面前的患者说:“大娘,没事,心脏没什么毛病。”
眼前的老人头发花白,皮肤灰暗,佝偻的身子坐在座位上,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检查单,她气喘着说:“我就感觉老喘不上来气。”
湖冰兰把胸片装进袋子,“年龄大了都是这样,这马上入秋了,换季也有影响,不过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事就好。”
湖冰兰拿起笔快速写着,“以后您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去您家里,别往医院跑了,您一个人,腿脚又不方便。”
“那多麻烦。”老人不好意思。
“有什么麻烦的,几步路的事。”湖冰兰停下手中的笔,撕下正在写的单子,走到老人面前,“我带您拿药。”
“又要拿药啊。”老人站起身体,一个年轻的护士推开门,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湖医生,新送来一个病人。”
“什么情况?”
“不知道,感觉有点不行了。”
“男的女的?”
“女的,三十岁左右。”
“好,小赵,你带大娘拿药,药费从我这走。”湖冰兰把老人交给护士。
“那怎么行,我带钱了,我有钱。”老人挣脱湖冰兰,手摸向裤兜。
“好,你有钱,带她去吧。”
湖冰兰快步走向急诊室,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来到病床前,湖冰兰看见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正围在一张病床旁边。床上的人,正是徐依澜。此刻的她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工友们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还能说话吗?”湖冰兰从口袋掏出手电撑开徐依澜眼睛。
“难受。”徐依澜虚弱的声音硬硬挤出俩字。
徐依澜一张嘴,湖冰兰就闻到一股酒气,她戴上听诊器,另一端放在在徐依澜胸口。然后是肚子。随后湖冰兰摘下听诊器,“怀孕还喝这么多酒。”
此语一出,众人愕然,“怀孕?”,湖冰兰看了看工友,紧接着说:“出去等。”
众人出去,护士刚好进来,将大瓶的葡萄糖挂在输液架上……护士忙碌之际,门外响起议论声。
“我就知道肯定有事。”
“这孩子能是谁的?”
“谁的?谁的都有可能。”
“那谁说得准,她和质检科,走的多近啊。”
“质检科哪个人没可能啊?”
“杨工,杨工肯定没可能。”
……
不知不觉,湖冰兰已经走到病房门口,打完针的护士一脸尴尬,快速冲出房间,门一开,众人看到门口的湖冰兰,纷纷闭了嘴。湖冰兰瞄了一眼坐在椅子的上的工友,“啪”,把门关上。随后走到徐依澜面前,“家属来了吗?孩子的父亲在吗?”
几个人从网吧出来,天空已经飘雨,张心如抬头看了看天,拢了拢已经被打湿的头发。黄一一则站在一旁抱怨着天气,南美溪拉了拉外套,试图遮挡住那件暴露的小背心,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冷得打了个寒战。
长发的男人站在几步之外,抽着烟,烟头在夜雨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他一只手插在皮夹克的口袋里,正对着路边的女人看得起劲,一个女人正抱着路边的大树吐得一塌糊涂,旁边一个男人在轻轻拍着她的背,显得有些无奈。
男人看了张心如一眼,靠过来说:“心如,来我那儿坐会儿吧,时间还早。”
张心如瞥了他一眼,眼里带着些许不屑和倦意,“太晚了,改天吧。”她的声音冷淡,但语气中并没有太多拒绝的意味。
男人笑了笑,将烟头弹到地上,声音放低了一些,“我送你吧,雨越下越大了”
南美溪咯咯笑了一声,黄一一则嘲弄道:“肖克,还有没有新鲜的?你那破摩托也就能载一个人,还能送我们仨?”她大大咧咧地甩了甩手中的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时旁边呕吐的女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男人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张心如下意识地盯着那个女人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她有些眼熟。雨滴打在她的脸上,冷意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努力想回忆,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认识?”肖克只是在没话找话。
盯看许久,待男女走远,张心如摇摇头。
肖克又一次转向张心如,“真的不去我那儿吗?下雨,回家也不方便。”
张心如笑了笑,语气平淡却带着决绝:“不用了,我们一起回去就好。”
肖克见她拒绝,倒也没有再强求,耸了耸肩,“随你。”
张心如没有再回应,转身拉着黄一一和南美溪一起走进雨中。凉意在夏末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三人一把伞并肩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只有脚下的水花和远处偶尔驶过的汽车声。
“我回来了。”
张心如推开门的时候,家里依然弥漫着争吵后的沉默。她把湿漉漉的鞋子一踢,一手随意地甩着书包,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被雨水浸湿的头发。母亲湖冰兰眼睛盯着电视没理他。浴室的门打开了,张峰山头发还湿着,狼狈地整理着衣服,他看了张心如一眼,用手整理了下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