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她……顾川凭什么就一定不会动心?
如果……如果当年她真的鼓起勇气表白,而顾川接受了呢?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她依偎在顾川身边,对阮司离露出疏离客气的笑容——一股灭顶的恐慌就瞬间攫住了阮司离,冷汗几乎浸透衬衫。
后怕像冰冷的潮水,一阵阵冲刷着心脏。
他差点……亲手把她推向别人!
我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看着我一点点长成现在这样。”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他心上,“你看着我为了另一个男人对你巧笑倩兮,看着我为他费尽心思,也看着我因为他醉酒失态……你看着我所有的狼狈和不堪。你甚至……比我自己更早知道我喜欢顾川哥。”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你看着我,”我逼近一步,目光灼灼,“你真的觉得,你现在对我,是喜欢吗?还是……你只是习惯了我在你身边?习惯了我对你的‘不会离开’?习惯了掌控我的一切?现在这种‘习惯’被打破了,你接受不了?所以你要用婚姻这种最极端的方式,把我重新锁回你身边?”
我举起那份婚前协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质问:“你告诉我,阮司离,你到底是想要一个妻子,还是……只是想要一个不会逃跑的、属于你的‘东西’?!”
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阮司离的脸色在我一句句的质问下,变得极其难看。
他眼底翻涌着剧烈的风暴,有被戳穿的狼狈,有压抑的愤怒,更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恐慌。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
他看着我,目光从我质问的眼睛,滑过我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最后停留在我紧抿的、失去了血色的唇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带着审视,带着挣扎,也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迷恋?
时间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喉结再次滚动,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
“瞿颂安……”他叫我的名字,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缓缓描摹着我的五官:“瞿氏如今落魄,除了我没人敢这样不计回报的投钱。”
“至少现在投进去的钱,不出意外都是打水漂。”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坦诚,“嫁给我至少你对我还算了解,即使别人愿意给你投资,图谋的不过是你那张脸。”
我的心跳,在他这句近乎直白的话语下,骤然失序!
我心里很清楚,阮司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现在的瞿氏岌岌可危,投进去的每一分钱可能连个水花都没有,只有他愿意帮她。
***
民政局那天的阳光白得刺眼,晃得人头晕。
钢印落下时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响,像在我心上盖了个无形的戳。
手里那本薄薄的、烫金的红册子,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
法律上,我和阮司离,成了夫妻。
多么荒谬。
没有婚礼,没有祝福,甚至没有通知任何人。
一场纯粹的交易,用我的自由,换取瞿氏的喘息。
走出民政局大门,他替我拉开那辆黑色宾利的车门,动作绅士得无可挑剔,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暗流。
“走吧。”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回‘家’。”
他口中的“家”,是市中心一处顶级的别墅。
指纹锁滴的一声开启,映入眼帘的是极致奢华却也极致冰冷的空间。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生活,车水马龙,室内是清一色的高级灰与黑,线条冷硬,纤尘不染,像一座精心打造的、没有温度的牢笼。
“你的东西,周扬已经让人搬过来了,在主卧。”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松了松领带,动作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随意。
主卧?
我心头一紧。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抗拒,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什么温度:“放心,协议里写得很清楚,互不干涉。
主卧有独立的卫浴和衣帽间,隔壁是客卧。”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紧闭的另一扇门,“我住那里。”
泾渭分明。
也好。
这冰冷的界限感,正是我此刻需要的。
同居生活就在这种刻意的疏离和无声的对峙中拉开了序幕。
我们像两个被迫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白天,他去公司,我则继续处理瞿氏重组的事务,更多时候是待在属于我的那半边冰冷空间里,对着电脑屏幕,或者望着窗外发呆。
晚上,他通常很晚回来,带着一身清冽的酒气和若有似无的烟草味,直接进入客卧,门一关,隔绝了所有。
偶尔在公共区域——比如巨大的开放式厨房或者客厅——不期而遇,空气都会瞬间凝滞。
他会沉默地倒水,或者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我则像受惊的兔子,要么迅速退回自己的领地,要么目不斜视地完成自己的动作,比如倒杯牛奶,然后飞快逃离。
视线偶尔碰撞,他深邃的眼眸里总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探究、审视,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烦躁?
而我,则用最快的速度垂下眼,掩饰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那份婚前协议成了我们之间唯一能坦然提起的话题,像一道安全的屏障。
“法务部修改了第三部分的条款,关于你母亲那部分信托基金,你看看。”他会把文件放在客厅茶几上,语气公事公办。
“嗯。”我拿起来,同样冷淡地回应,“明天给你。”
“下周有个慈善晚宴,需要你出席。”他通知,不是商量。
“知道了,时间地点发我助理。”我应下,不带情绪。
“家里密码是……”他想告诉我。
“不用,”我打断他,语气生硬,“我指纹录入了,不会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