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内堂审问,关系通天

扬州府中,一处偏僻幽深的四合院内,灯火昏黄,庭中落叶随风飘转。

堂上正坐二人,一为四贝勒胤禛,神情肃然如霜;一为十贝勒胤䄉,眉眼含煞,不怒自威。二人对坐不语,目光却都落在堂中那跪地之人身上。

那人名唤顾里奇,身形肥硕,此刻被人五花大绑,双目与口俱被粗布封缚,竟犹不识时务,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哼哼作声,颇为不满。

胤䄉微一抬手,尹德即上前一步,伸手扯下顾里奇嘴上的布条。

布未落地,顾里奇便张口大骂:“你们是哪路王八羔子?敢绑你家爷爷?知道老子是谁吗?我劝你们最好识相些,放了我,我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其声愈发尖利,言语污秽,犹如泼妇骂街。尹德与年羹尧对视一眼,忍无可忍,登时上前拳脚交加,一通好打。

顾里奇果然是欺软怕硬之辈,未及片刻,便已口称“爷爷饶命”,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神情狼狈至极。

胤䄉冷声道:“顾里奇,我问你几句,你需一一如实回答。若有丝毫虚假,休怪刀下无情。”

“是是是……您请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里奇连连磕头,语气陡转,谄媚非常。

“你经手的女子,究竟有多少?她们是如何得来的?”

顾里奇低头思索片刻,道:“约莫……百余人吧,大多是买的。”

胤䄉冷喝:“大多是买的?别想巧言令色搪塞我!”

年羹尧怒气未消,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喝道:“老实些!”

顾里奇哀哀求饶,低声道:“有些是买来的,有些是……是在外头捡来的,也有抢来的。”

胤䄉问道:“那些女子,如今身在何处?”

“素质差些的,皆卖给了扬州、苏州一带的青楼;好些的,则卖予官宦人家作婢;至于最上等的那批……”

“那批女子又去了哪里?”胤禛厉声追问。

顾里奇身子一抖,神色犹疑:“这……这事关重大,小的实在不敢言。若是说了,怕连累老母与幼子,命都保不住。”

尹德冷笑道:“你以为你此刻还能保住命?若不说,便要你狗命。”

顾里奇苦笑一声,道:“几位爷,小的不敢妄言。此事牵涉极广,莫说你们是绿林好汉,便是地方有名有势的人物,也未必插得进去手。小的不过是条命贱的狗,何苦拖累了几位爷……”

他话虽似为众人着想,实则话中满是退辞之意,似要将众人劝退。

胤䄉闻言,却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胤禛嘴角也浮出冷笑,尹德与年羹尧相视一眼,皆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顾里奇见状,脸上露出不安之色,不知自己何处言语惹得几位“大爷”发笑,竟笑得如此古怪。

忽然,胤䄉起身,上前一步,伸手将其脸上的蒙布扯下。顾里奇被扯得一激灵,慌忙闭眼高喊:“小的知道规矩!睁眼即死,我什么都没看见!”

“睁开你的狗眼!”胤䄉厉声喝道,“不睁眼,立刻杀你!”

顾里奇只得战战兢兢睁开双眼,一见眼前之人锦衣华服,神采逼人,气度非凡,心中顿觉不妙。

“认得我么?”胤䄉问道。

顾里奇连连摇头:“不……不认得。”

胤䄉从腰间取下一块腰牌,放在其眼前。

顾里奇眯眼一看,只见牌上赫然雕着“钦差”二字,吓得顿时满头冷汗,脸色煞白。

“钦……钦差……”他喃喃道,忽然反应过来,瞳孔收缩,扑通跪地大喊:“草民不知是四贝勒、十贝勒驾到,草民罪该万死啊!”

胤䄉冷笑道:“顾里奇,你可真是跑得快,叫我们从泰安一路追你至扬州,又在此潜伏半月,才终于将你擒下。”

说罢,他挥手唤道:“小叶子,过来。”

魏叶应声上前,已褪去女装,露出原本男儿面目。

胤䄉指着魏叶道:“还记得他么?”

顾里奇迟疑道:“记得,昨日在瘦马院见过。”

“再往前,你们曾在泰安城外见过一面。”胤䄉淡然道,“那时你掳了他姐姐,将他弃于荒野。你可还记得?”

顾里奇一震,恍然大悟,昨夜便觉这少年面熟,原来竟是他。他此时悔不当初,没有弄死这小厮。

胤䄉一挥手,道:“此事我们早从萨布素、刘义口中探得七七八八。你将那些女子送往京师,对否?”

顾里奇低头不语,继而点头:“是。”

“很好,那你将这些女子送给了哪位皇亲国戚?”胤䄉目光如炬,逼问道,“是大阿哥,还是八阿哥,或九阿哥?”

胤禛听闻此言,眉头微蹙,却未出声。

顾里奇低声应道:“都不是。”

“都不是?”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变。依理而论,萨布素乃大阿哥之人,扬州又是八阿哥、九阿哥盘踞之地,照理应是其三人之一,怎会“都不是”?

“那是何人?”胤䄉步步紧逼。

“是……是太子!”

此语甫出,堂中骤然寂静。连灯火也似被惊住,微微晃动。

胤禛霍然起身,几步奔至顾里奇身边,一脚踢倒他,怒喝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诬蔑我大清储君?妄图攀咬太子,真是不想活了!”

顾里奇连连磕头,大声道:“小的句句属实!萨布素见大阿哥势微,心生异志,不知如何搭上太子,后得知太子喜好江南美幼,便命我搜罗少女,暗中运送京师。”

“胡说八道!宫中戒备森严,岂容你等如此胡作非为?”胤禛怒道。

“不是宫中。”顾里奇低声回道,“太子另置宅第于京城之外,号曰‘赏芳斋’,专收南地佳人。”

胤禛闻言神情微动,却不再言语,只冷冷道:“年羹尧,将此人严加看管,不要让他跟任何人接触,稍晚随我们回京。”

“嗻!”

年羹尧应声,亲自将顾里奇拖下,任他呼号哀求,亦不为所动。

堂中重归沉寂。胤禛负手而立,神色莫测,胤䄉轻叩扶手,若有所思。

两人相视良久,各怀心思,俱不发一言,唯有夜风穿堂,掠起灯火,照得彼此脸色晦明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