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久别重逢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根细针,精准刺入夏悸颜的鼻腔。

她摘下手术帽,指腹蹭过鬓角的冷汗,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电子钟——凌晨三点十七分。急诊室的门开合间,传来低低的啜泣,某个家属正把脸埋进掌心,指缝间漏出细碎的呜咽。

“夏医生,七床术后需要追加抗凝剂。”护士小周抱着病历本站定,目光忽然飘向她身后,“裴医生?”

夏悸颜的脊背骤然绷紧,如被冷水兜头浇下。

那个声音裹挟着十年前的秋风,穿过记忆的废墟,轻轻落在她后颈:“夏医生,好久不见。”

她转身时,白大褂带起一道冷硬的弧线。裴岁辞斜倚在护士站旁,指间转着一支钢笔,浅灰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红痕——像朵开败的玫瑰,沾着干涸的血迹。

“裴医生。”她的声线平稳如手术刀,“有事?”

他直起身,步步逼近。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阴影。夏悸颜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和记忆里那个总把阳光披在肩上的少年重叠,却在触及他眼底暗涌时,瞬间碎成齑粉。

“听说你现在是心脏外科最年轻的主刀。”他停在离她半米处,钢笔尖轻轻敲了敲她胸前的工牌,“夏悸颜,夏教授的女儿,果然青出于蓝。”

最后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她心口。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腥甜,她想起大二那年的雨夜,父亲被警察带走时,白大褂上沾着的泥点。裴明远——眼前这个男人的父亲,西装革履地站在警戒线外,冲她露出怜悯又得意的笑。

“裴医生找我,是谈病情,还是叙旧?”她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裴岁辞忽然抬手,指尖掠过她耳侧。夏悸颜条件反射地偏头,却见他捻起一根落在她肩头的碎发,语气轻佻:“叙旧啊,毕竟我们当年……”

“夏医生!”小周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合时宜的急切,“五床血压骤降!”

夏悸颜几乎是撞开裴岁辞,白大褂在疾走中猎猎作响。她冲进病房时,监护仪的警报声像催命符,可掌心的冷汗比十年前更凉——刚才裴岁辞指尖擦过她皮肤时,她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夏悸颜,当年你父亲的事,我有证据。”

凌晨五点的值班室浸在灰蓝色里。夏悸颜盯着储物柜上的金属把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裴岁辞的体温透过衬衫传递过来,带着某种灼烧般的侵略性,他指尖正按在她后腰的旧疤上——那是十七岁那年,她为救他被混混划伤的痕迹。

“裴岁辞,”她侧头避开他喷洒在耳后的呼吸,声线却不可抑制地发颤,“你拿证据当诱饵,到底想干什么?”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锋利。“想干什么?”钢笔从衬衫口袋滑出,滚落在地,他腾出的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当年你父亲跳楼前,往我邮箱里发过一份文件。”

夏悸颜瞳孔骤缩。父亲坠楼那天,她在实验室里发现带血的解剖刀,刀刃缺口与裴岁辞右腹的伤吻合。可警方最终以“畏罪自杀”结案,所有证据都指向父亲挪用科研经费,害死了三名心脏搭桥手术患者。

“文件加密了。”裴岁辞的拇指摩挲过她颤抖的唇瓣,“而解密密码,是你的生日。”

走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夏悸颜猛地推开他,后退时撞翻桌上的保温杯,热水泼在小腿,她却浑然不觉。裴岁辞弯腰捡起钢笔,在病历本上写下一串数字:“明晚八点,心理诊所。”

他经过她身侧时,忽然压低声音:“别想报警,当年那把刀……现在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