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剑阁铮鸣

碧霖阁,梧州七圣地之首浮华阁礼堂。

“世子,请坐。”

“好的,阁主,请问问心三问何时进行。”

“莫要打趣,本阁从不曾有过问心,只有无愧。”阁主笑意连连。

“问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学生答完了。”

“很好,下一问请洪先生出题吧,洪线生可是当代武学魁首,你当心。”阁主勾了勾嘴角,眼神示意洪星。

“洪先生,不知您作何题,在下文墨精通,却也会些拳脚。”世子一脸淡定,嘴角含笑。

他盘坐蒲团,墨玉簪子松松挽起乌发,碎玉般的月光漏过檐角,在苍白额间的白色抹额上凝出霜色。指节摩挲着眉心朱砂痣,那点红像是被揉碎的朝霞,在月白锦袍上洇开一片薄愁。忽而抬眼,眸光似淬了冰的墨玉,偏生唇角噙着抹散漫笑意,端的是风流里藏着三分疏冷,像极了画里走出来的病弱贵公子。

“得嘞,世子当心,我这一拳可当十万师,一掌平推百万敌。所谓武道魁首,便是说的我。”

“洪老还是一如既往的豪情万丈,哈哈,我看还是我先出题吧,不能让世子白跑一趟。”宫先生一脸和煦,淡淡回道。

“世家门阀,犬牙交错,倘若问心一观,您世子有何优越?”

宫先生一身白袍,手心紧握,一掌放置胸前。

“不过是生的好罢了,君民鱼水之情,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肃王世子,一脸淡然,手中把玩着一枚釉色玉观音。

“或可,不过,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宫先生点了点头,面上不露声色,却是阁主先笑了出来,洪先生一脸茫然。

“君子不救,敬谢不敏。”世子笑容完味,一双凤眸,却是让人看不出喜乐。

“下一问,我看不用问了,还是收入我门下吧,世子,您看如何?”

“尚可,只是洪先生还未讨教,可是本世子有何得罪贵阁的地方?”

世子正了正衣冠,笑容满面,嘴角含笑。

“洪先生是武痴,不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宫先生面无表情,嘴角噙笑。

“我大黎文风鼎盛,却武道低迷,是何道理?”洪长老无奈一笑,随即默默走了出去。

“享乐之风盛行,奢靡之风盛行,武将世家门阀皆苦于治下久矣。”宫先生面无表情,却一脸正气,旋即,摆了摆袖子,退了出去。

“陛下文治武功,陛下选贤举能,陛下劳苦功高,狡兔死,良狗烹,我肃王一脉,也是武将世家门阀之一,但那又如何,还不是被陛下牵着鼻子走。”

世子笑容慢慢变了,阁主笑意渐浓,窗外槐树枝桠疯长,似乎遮蔽了半片天空。

“世,世子。”嘀咕声渐渐响了起来,原来是小满在窗柩下发笑。

“哦,那是本阁主的宝贝女儿,名叫小满,你俩可以相熟一下。”

“世,世子,我叫小满,娘亲给我取名小满,便是取小满胜完全之意。”小满拂了一礼,娇笑着说道。

“确是好名,白沅见过姑娘。”世子作揖,笑着回应。

“世子抬爱,小女子见过世子殿下,我还有些先生早课没做,就先回了,世子万福。”小满又拂了一礼,笑着跑远了。

“哈哈哈,本阁主女儿如何,还是老样子,有趣否?”

“确实可爱,像我母妃三分,又像我儿时玩伴。”

.......

时间过去了半盏茶功夫,远处堤坝上杨柳依依,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伤春和悲秋,今日必得其一,若二者兼得,你我怕是不虚此行。”

“是极是极,今日浮屠塔也来观礼,相传漠北二皇子也来了。”

“铮铮剑鸣,实属罕见,故乡还没有这等盛会,还是中原好。”

漠北二皇子,相传为天狼之子,一出生便有着“通天之资”。

院内,略显嘈杂,人声鼎沸。

“帝释天,你看浮华阁与我浮屠塔相比,谁略胜一筹?”因陀罗笑着问道,手中降魔杵一顿一顿。

“莫要言语,今日乃浮华阁剑阁重开之日,当心伤了两阁的和气,最后,本公子提醒你一句,你敢以下犯上,直呼我名,回去理当受戒惩。”帝释天表情一僵,冷哼道。

浮屠塔,西方佛国圣地之首,塔中弟子皆以佛为名,更有着四大天王坐镇,其中,六道轮回为至高教条。

“诸位贵客,今日礼数不周,恐怠慢了诸位,本阁主以茶代酒,略表心意,请洪长老开阁。

“是,阁主”

话音未落,翡翠雕琢的玉门便在机关轰鸣声中徐徐分开,门缝里渗出的幽绿微光,如毒蛇吐信般舔舐着众人衣角。门扉开合间,一股裹挟着腐叶气息的阴风扑面而来,露出深不见底的暗门——石壁上蜿蜒的血色纹路盘成狰狞兽首,两列火把在深处明灭如鬼眼,整座通道恰似巨狮咧开的下颌,獠牙间涎水欲滴,只待将活人卷入漆黑的腹渊。

“噌,噌,噌。”

满场佩剑寒光如浪,此起彼伏间,忽闻「轰」的一声闷响——朱漆大门轰然阖上,青铜门闩重重扣入卡槽。众人立足未稳,脚下地面突然震颤,青石板缝渗出缕缕白雾,整座大厅竟如沉舟般缓缓坠入地底,唯有壁间烛火明灭不定,将人影拉长在逐渐倾斜的穹顶之上。

一阵梵音响起,在场众人却无动于衷。

“帝释天,你有没有察觉到不对,这佛偈似有似无,像是广目天王的”因陀罗面色一冷,手中降魔杵不禁握紧了几分。

“广目?你说的是三年前反叛的那位天王?”帝释天表情一僵,面色微冷,手中铁扇缓缓开合。

“世子,您当心脚下,小女愚笨,恐怠慢了殿下,望世子海涵”乐安郡主紧握世子衣袖,小声嘀咕。

世子指尖摩挲着羊脂玉佛坠,温润触感熨帖掌心。他垂眸不语,忽然抬眼望向百米外的朱漆廊下——那里立着清雅文士苏家家主,三络长髯随谈笑轻颤。

时间稍稍流逝,渐渐的月上柳梢头,夜色渐浓,浮华阁像是被披上了一层银边。

“小二,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