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共乘一马

燕朝瑛常年混迹男人堆里,性格属于女中豪杰,能和下属打成一片。

此时听到下属在一边起哄,她并未出声训斥,凤眸流转,心头有了主意:

“不如这样,如果我赢了,陆公子就答应我一个小要求,不杀人不见血那种,怎么样?”

“要是燕姑娘输了,便要答应在下一个要求?”陆江潮笑着反问。

“那是自然!”燕朝瑛一口答应下来,马尾轻轻甩了甩,举止英气勃勃。

既已敲定,二人骑着马来到同一起跑线上,约定五里外的那片杨树林作为终点。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燕朝瑛和陆江潮同时呼喝一声“驾!”,纵马急驰,马蹄在泥地上踩出一个小坑,化为一红一黑两道影子飞速窜了出去,扬起漫天尘埃。

后方众缉魔卫连忙催马追赶,却眼见距离越拉越远。方才起哄的汉子抹了把脸上尘土,突然勒住缰绳:“哥几个,不如赌个彩头?“他摸出钱袋晃了晃,“我押三两银子,赌那黑衣公子赢。“

“马老六你找死!“同僚笑骂着甩过马鞭,“让老大知道你赌她输,怕是要罚你刷三个月马厩。“

“哈哈哈哈~”

哄笑声惊起林间倦鸟。而前方两骑早已消失在蜿蜒山道上,唯有风中隐约传来金铁交鸣般的蹄声,惊得归巢的鸦群四散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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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疾驰中的两匹骏马带起两条黄龙,如离弦之箭般撕开旷野,铁蹄翻飞处尘土飞扬,声势骇人,连地面都在轻微震颤。

燕朝瑛一手拉缰绳,一手扬鞭,清秀面容布满坚毅,一双凤眸时不时瞟向侧前方,心中有些焦急起来。

刚刚跑出几百米,外人眼中看着两马是并驾齐驱,可实际上陆江潮和座下黑马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领先了半个身位。

而且看他坐在马上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都没有怎么尽力。

燕朝瑛被激起了好胜心,只能不断催促座下“赤焰”马跑得再快一点,同时心里期望陆江潮的马儿耐力上稍逊一筹,能被她反超。

可现实是两马之间的差距随着时间被不断拉大,从最初的半个身位,到数丈,乃至数十丈。

“吁!”

五里地转瞬即逝,燕朝瑛勒住缰绳,赤焰马双蹄踏空,后腿在地面搓出一条长长的印痕。

“陆公子,你赢了~”她转头看向杨树下那道俊朗飘逸的身影,对方早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语气带着三分不甘七分佩服。

“承让~”陆江潮露出几分谦逊的笑容,拱了拱手。

对方的笑容如沐春风,让燕朝瑛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转瞬消失不见,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下意识昂首挺胸洒脱道:

“朝瑛愿赌服输,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陆江潮笑着摆了摆手,“本就是小打小闹,燕姑娘无需在意。”

燕朝瑛闻言瞪大了眼睛,表情认真:“这怎么行,大丈夫......小女子一言既出,也没有耍赖的说法,陆公子莫不是看不起本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开不起玩笑的深闺小姐!”

“公子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朝瑛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见燕朝瑛表情认真,陆江潮只得点头:“既然燕姑娘如此说,那陆某就先记下了,等以后有求时,再劳烦姑娘~”

燕朝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把目光望向陆江潮座下的“踏雪黑麒麟”,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惊艳和羡慕。

毕竟闯荡江湖,谁不想有一匹傲视群雄的神驹,她座下的“赤焰”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马,比起对面这匹,却还有不小的差距。

当然,她也并非好高骛远之人,明白这些身外之物都需要与自身实力相匹配,若陆江潮自身实力一般,行走江湖也留不住这么好的宝马,迟早被人盯上。

她并非觊觎陆江潮座下马儿,更多的还是一种见到珍奇宝物的欣赏。

陆江潮看着燕朝瑛眼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轻笑着发出邀请:

“我这马儿确实稀罕,燕姑娘既然喜欢,何不坐上来体验一下?”

燕朝瑛确实心动了,不过她看陆江潮并没有要下马的意思,看样子是想要让她坐前面,两人共乘一马。

耳根微烫,虽是经常和一堆大男人混迹在一起,但她终究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况且两人今天才认识......

若是别的男人,她就拒绝了,可陆江潮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眼神纯洁毫无杂念,而且身材高大挺拔,容貌俊朗,自己本就隐隐对其有几分好感......

面对陆江潮灼灼的眼神,燕朝瑛抿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竟然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一副小女儿的作态,脸色微红,心跳难以抑制的加快。

“燕姑娘,快上来吧~”陆江潮往后挪了挪,腾出一小块位置。

燕朝瑛最后回头望了眼,发现身后已经出现几个小黑点,再过一会儿几个手下就要赶上来了。

她也不是扭捏之人,当下轻夹马腹,借力一蹬,凌空飞跃一丈距离,轻飘飘的落在了陆江潮身后。

陆江潮:?

淡淡的女儿香气从身后传来,隐隐有一道温热的鼻息打在脖颈,让陆江潮有些心猿意马。

“陆公子,我坐后面即可~”燕朝瑛吐气如兰,声音却没有方才自然。

说着,她一只手从陆江潮肋下穿过抓住缰绳,另一只手也要抓的时候却停住了,顿在了半空。

陆江潮初看之下身材算不上有多壮实,但真正坐在他身后,才发现肩宽背阔,燕朝瑛两只手如果都抓住缰绳,身体难免几乎贴在了他的背上。

第一次和男子贴这么近,一股松脂和麝糜结合的淡淡气味传入鼻尖,并不是汗臭也算不上有多香,这股奇特的男人味却让她不自觉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她放弃了这一举措,只采用一只手拉住缰绳,让自己和陆江潮保持一些距离,同时口中娇喝一声“驾!”,强行转移注意力。

座下黑马还算给面子的跑动起来,速度逐渐加快。

因为骑乘了两个人,速度也没有达到极限,燕朝瑛的红鬃烈马一直在身侧跟随着主人。

就这样行过几里路,燕朝瑛发现这匹黑鬃马并没有陆江潮所说的那么烈,忍不住打趣道:

“陆公子,你这马儿挺乖巧呀~”

“是吗?”陆江潮嘴角微扬,语气莫名。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马身忽然剧烈摇晃起来,座下黑马忽地抬起双蹄一个飞跃,又猛然一个急刹。

“啊!”燕朝瑛惊呼。

猝不及防之下,前胸直接撞在陆江潮后背上,皮肤隔着衣物紧紧贴合,还好燕朝瑛天然资本雄厚,柔软缓解了大部分的力道。

她另一只手为了抓稳,不得不紧紧从背后抱住了陆江潮的腰身。

“小黑别闹!”

陆江潮一声呵斥,座下马儿乖了一些,但仍旧继续发癫,看起来脾气比平时暴躁了许多。

他接过缰绳,小黑载着两人飞速往云羊城疾驰而去,眨眼就把身侧的红鬃烈马甩开,化为一道黑色闪电。

燕朝瑛心头惊骇,原来这才是这匹马全力下的速度,简直堪称恐怖,恐怕武道宗师短时间都不一定追得上。

速度拉到最快的代价就是跑起来异常颠簸,再加上山路崎岖,时而跳跃时而急刹,一个人还好,两个人坐在上面,位于后头的燕朝瑛异常难受,又不好开口让陆江潮停下来。

身子已经近乎从后面抱紧了前面的男人,两人身体紧紧贴合,还时不时来一次撞击......

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大半路程,陆江潮后背传来温热触感,淡淡的女儿香时不时涌入鼻尖,可能是因为风大,燕朝瑛的头发被弄乱了,墨色长发迎风飞舞,拂过脖颈痒痒的,不觉间触动了某根心弦。

眼看云羊城已经遥遥出现在前方,陆江潮担心再下去圆月真就压成大饼了,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停下了马。

刚一停稳,燕朝瑛就以迅雷之势闪身下马,侧过身去,把披散的浓密黑发重新束起。

陆江潮静静盯着燕朝瑛束发,看着她线条流畅的绝美侧脸,觉得她还是披散头发的时候更有女人味一些。

不过把头发束起扎成高马尾也很有特点,飒爽的气态在寻常世家小姐身上可见不到。

燕朝瑛能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她,方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不自觉脸色微红。

强自镇定起来,等头发束起之后,她转过身,一双眼睛锐利的打量陆江潮的脸色,想从其身上看出点什么。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似乎不知不觉间就被吃了豆腐,但和陆江潮对视之间,见对方如沐春风的笑容,目光澄澈,脸上没有一点淫邪之色,她又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燕朝瑛不好意思再和陆江潮待下去了,于是主动开口:

“陆公子的骏马果然不凡,就是太烈了些,朝瑛驾驭不住~”

顿了顿,她又道:

“天色已深,我还要在这里等待同僚,陆公子请先回吧,赏银明天会有人给公子送去,朝瑛改日再上门叨扰,陆公子有事也可以来城中的“停云别院”寻我,近日我都会待在云羊城~”

陆江潮笑着点了点头,也看出了燕朝瑛的窘迫,略微拱了拱手,便骑着小黑缓步回了城。

燕朝瑛一直注视着陆江潮的背影,确定他走得远了,又四下打量了下无人,才背过身去,轻轻揉了揉发麻的胸脯。

“嘶~......”

燕朝瑛等了一盏茶时间,几个下属才姗姗来迟。

进城之后,燕朝瑛交代人明天把赏银给陆江潮送去,又通过玄隼传书对上级进行汇报,同时告知官府那边,把此次案子结了。

不怪缉魔卫追查不到位,近些年天下间妖魔害人的案子极为频繁,缉魔卫人手严重不足,能解决完明面上的案子,把凶手绳之于法都烧高香了,哪有时间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的细细追究。

做完这一切,她又找到派遣出去的那个差役,询问陆江潮所说是否属实。

今天白天陆江潮曾经提及他这几天借宿在一个农户家,燕朝瑛随即派一名本地差役前去查证,如今已经回来了。

得到差役的肯定答复之后,燕朝瑛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怎的,忽然对陆江潮有些在意,不希望他是魔道妖邪。

屏退差役,她进了自己的临时书房,拿起纸笔,写了几行小字,随后唤来玄隼,将传书送去给剑州玄侦卫总部。

镇魔司下设五卫,五卫各司其职,其中缉魔卫专门缉拿妖魔,玄侦卫则是侦查搜集天下情报,作为当今天子的耳目。

陆江潮说他自靖州来,靖州如今已经被靖王经营的固若金汤,玄侦卫在靖州的据点都被暗中拔掉,想要探查消息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不管怎么说,总归要试一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确定陆江潮身份没问题后,燕朝瑛才敢放心的将其招揽到缉魔卫。

老实说,如果陆江潮没有说谎,以他靖王大将......铁横生义子的身份,如若陆江潮没有叛出靖州,燕朝瑛还真不敢信任他。

当今天下明面上还维持着太平,暗地里早却已经波谲云诡。

陛下登基时曾下诏书让靖王世子继承大统,不知怎的最近几年却开始扶持临淮公主主理朝政,甚至明里暗里行了一些针对靖王的削藩举措,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怎么看都是要扶持女帝上位的前奏。

靖王那边也不遑多让,这些年和西戎的战火不断,没想到地盘却是越打越大,虽明面上只是一州,但实际已经坐拥三州十四郡之地,这是什么概念,整个大盛连上靖州也才十二州六十七郡。

除此之外,兵力更是强盛,屯兵近百万,不止数量上恐怖,战力更是独一档。

再加上建国时盛元帝承诺的免税特权,如今藩王割据局面已经形成,靖州俨然已经成了国中之国,削藩成功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靖王和盛元帝当年是一起打天下的生死兄弟,如今看起来却早已经不是一条心了。

如此情况下,盛元帝如今据传病危,大统由谁来继承就成了关键,若是靖王世子继承还好,而若楚氏不愿交出皇权,世人都相信靖王会造反,到时候势必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不管怎么说,燕朝瑛现在属于大盛朝廷的人,对于疑似靖王手下的人不得不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