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深处一间石室内,火把扬起的焰火正幽幽地左右飘动。
石室中,由石头雕刻而成的座椅上,一个穿着鳞甲,皮肤灰暗的矮人坐在这‘王座’上,用手抚过自己光洁无毛的头顶。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令他有些心烦意乱,即便前不久让那些该死的奴隶们去为自己狩猎野兽加餐也毫无作用。
说起来那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尾巴烤出来的滋味,真是比地底下的烤鼠尾好不到哪去,都怪这群该死的哥布林。
既愚蠢,又无能,除了胆小方便奴役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优点。
甚至狩猎一只野兽,也能死伤惨重,害得他手下几乎快要无奴隶可用了。
想到此,他喘着粗气从自己的‘王座’上坐起,拿起皮鞭走出石室。
他要好好严惩这群没用的奴隶!
石室外,哥布林与狗头人正挥汗如雨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具,从坚硬岩壁上砸下一块又一块石头,只为了不要被残暴的奴隶主鞭挞,这山脚下错综复杂的隧道就是出自它们之手。
当余光看到那道代表着噩梦的身影从门口走出,所有的生物都表现得更加卖力,仿佛手中的工具能撕开这地窟所带来的黑暗,而走向光明。
啪——
矮人每前进一步,手中的鞭子便挥舞一次,破空声响彻整个隧道。
他满意地巡视着隧道内所有奴隶的工作状态,这才是奴隶们该有的样子。
不需要感恩戴德,只需要畏惧就好,带着这份敬畏去完成本该属于它们的工作。
直到他来到一只哥布林身后,看着这只哥布林无力地举起手中的镐子,从石壁上凿下零碎的碎石,又要放下镐头缓好一阵才再次举起。
他在这哥布林身后站了足有几分钟,身旁却无任何生物敢出声提醒。
“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吗!”突然,矮人举起鞭子,狠狠地抽向哥布林。
鞭子划过的空气发出破空声,从其背后带下一条血肉,现场演绎一场皮开肉绽的实景。
“对不起灰钢大人。”哥布林蜷缩起身体,用细弱的双手护着头部,声音颤抖,泪涕横流。
“你不需要道歉,只需要谢罪,我是奴隶主,不是宽容你的神明。”被叫作灰钢的矮人抽打得更起劲了,面庞上带着兴奋的恶意,双眼在黑暗中透着微光。
随着每一鞭挥打在哥布林身上,就会带出一声惨叫,如同夺命序曲,周遭的其他奴隶手里的工具更加起劲,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渐渐地,躺在地上的哥布林没了气息,地上积了一滩鲜红的液体,灰钢也喘着粗气将鞭子团在手上。
“它就是奖励给你们今晚的加餐。”
说罢,灰钢转身回到石室,不理会那些因这句话而兴奋的奴隶们,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淘汰了一只废物罢了。
坐在石座上,他痛苦地捂着脸,肩膀无声地颤抖着。
“奴隶还是太少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挖到那颗指引前路的宝石。”
当他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时,啪嗒啪嗒的跑步声传入耳中,抬头一看,是一只哥布林,正兴奋地指着外边。
“主人,我们在支路挖到了一个石室,里面似乎曾经有人类居住过,还留下来一些东西。”哥布林眼里透露着一股兴奋劲,就像是他自己寻得了宝物一般。
“带我去看看。”灰钢皱着眉,从石椅旁抽出一把钉头短锤。
人类的石室?他光知道这地方以前有过矮人的遗留,没想到还有人类的份。
也不知道会不会和这座山里矮人的遗留有关,毕竟这几个可恶的种族有时候走得可是亲近无比。
……
拾荒者小队的二人围坐在洞口的篝火旁,会说话的哥布林被绑在一旁,嘴里被塞上一团麻布。
林恩面露凝重,眼神认真地盯着希尔娜的脸,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灰矮人是一个困在幽暗地域内的种族,并且比起地表上的大多数种族来得更凶猛强大。”
“是的。”
“包括但不限于对方对魔法的抗性,也许还会有其他的特殊能力?”
“嗯,没错。”
听着肯定的回复,林恩只觉头脑发昏,目前了解的情报来说,自己这一方完全处于劣势。
他所会的仅有【天赋术法】能算作杀手锏,在野外本该尽可能避免使用,那种虚弱状态可不是一晚睡眠就能缓过来的。
这个未知的敌人却对他最大的杀手锏具有抗性,虽然不知道具体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出于稳妥考虑,他一定会选择现在回镇上求援。
但,宝藏怎么办,老威廉许诺的教学又怎么办,这些事物都是他难以割舍的。
未知的宝藏暂且可以忍痛割舍,下次学习战技的机会,可就是五百金币了。
“咕噜,画出里面的地形图。”林恩还是打算看看洞窟内的情况再做考虑。
咕噜,是他给哥布林取的名字。
听到喊它的名字,咕噜立刻用脚趾在地上画出几根交错的线条,又发出呜咽的声音。
塞入口中的麻布被取出,它才小声给两人解释起自己画的东西。
“这是隧道,这是分支,这是灰钢的石室。”
这幅地图就林恩看来,就是一条直路,灰钢的石室坐落在主隧道过半的位置,其余的分支不用理会。
就在他和希尔娜策划着究竟是进入洞窟还是取消行动时,咕噜却蹲下来,指着主隧道尽头的位置。
“咕,我,咕噜,有一个发现。”说到这它一顿,面露思考的神情,过会儿又开口,“咕噜,今天负责挖这里,听到石头后很薄,有水声。”
这段难以成句的话语,却给了林恩一个希望。
或许他需要找的宝藏就在石壁后。
“也许是地下城,或许是一个遗迹。”希尔娜在一旁补充道,“这会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咕噜,你想逃离灰钢吗。”突然间,林恩有了个想法。
杀进去显然不太理智,也不太现实,所以只有一条路,就是直接去面见灰钢。
灰钢是奴隶主,那么奴隶自然就会对它产生不满的情绪,即使这种情绪仅仅被积压而不被表达。
他不会说地精语,没法去怂恿哥布林们逃离,可咕噜可以。
只要利用咕噜将奴隶们带走,将所有精力留在对付灰钢上,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想,当然想。”咕噜连忙点头,甚至眼中都泛起泪花。
见咕噜这幅模样,林恩将计划向咕噜说清,虽然对于有些词一知半解的,但在重复解释下还是明白了它的使命。
它要鼓动那群胆小怯懦的哥布林逃离灰钢。
……
“如果咕噜你背叛我们,我们会在死前先送走你。”在进入洞窟前,林恩提醒咕噜。
“咕噜向死亡之神发誓,绝对不会背叛。”它急忙自额头朝下抚去,这是代表向神明沟通的姿势。
“真是个疯子。”希尔娜看着带领在前头的咕噜,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
她从来没见过敢这么冒险的人,林恩绝对是独一份。
“话说在前头,情况不对我一定会跑。”希尔娜思考一会还是补充道。
“没问题。”
林恩很清楚,希尔娜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兴起了临时组队,并不能因此要求她对林恩付出更多,只要有帮助就够了。
在咕噜的带领下,他们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踏入了洞窟。
刚进入洞窟,一股腥臭刺鼻的恶臭扑面袭来,险些将林恩熏晕过去,好在此前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缓过神来立刻放缓呼吸,勉强适应起这股难闻的味道。
朝里走去,远离洞口一段距离,咕噜手里举着的火把就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石壁下奋力工作的奴隶们回过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却没作声,目光长久的落在林恩一行人身上。
有些不安分的试图朝前迈了两步,却立刻被咕噜吐出简单的地精语吓得退了回去。
在咕噜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安然无恙地转过洞窟主路上唯一的弯道,遥望不远处,一侧石壁映出点星光亮,林恩知道,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灰钢所在的地方。
当距离每减少一分,林恩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就渐快一分。
老实说,他自己也承认这是一场豪赌,赌赢的概率是未知,可他愿意为此去坐上这张赌桌。
来到石室门口一旁,在踏入光前,咕噜抬起头和他对视,似乎在确认是否做好准备。
“别紧张,否则你可能就要把自己留在这了。”耳边同样传来希尔娜的低声安抚。
紧张吗,并没有。
林恩握紧剑,朝门内踏入。
却见一个灰色皮肤的光头矮人正坐在石头雕刻的座椅上,端着一本书仔细研读,腿上还搭着一把钉头短锤,似乎是听到了林恩踏入的动静,他迅速将书放下。
可迎接他的,是一道闪过的银光。
林恩没有磨蹭的习惯,当他看到对方没有立刻发现他时,毫不犹豫地拔出长剑。
两个踏步直至对方身前,自上而下的斩击即刻出手。
可惜,一切并不会那么顺利,灰钢用厚重的书脊挡下了这一斩击,并立刻挥舞尖头锤进行反击。
锤头上遍布着的尖刺,擦着林恩胸膛而过,迫使他不得不后退离开优势位置。
“人类,提夫林,是来找事的冒险者吗。”等待灰钢看清面前的形式,他面露怒意。
不设防备的原因,是因为洞窟中有奴隶为他而工作,它们应该决不允许任何陌生生物踏入自己的领地。
可现在,显然是出了些问题,才能让这个人类与提夫林顺利到达自己面前。
很快,他明白过来。
“是那群低贱的奴隶带你们进来的是吗,该死的奴隶居然敢背叛我。”
灰钢将锤头随手向座椅上砸去,只留下蛛网般的裂纹与一个深坑,座椅的一角瞬间化成碎石塌落。
这一击看得林恩冷汗直冒,灰矮人的力量未免有些太过夸张,哪怕他见过最恐怖的大地精也没到这个程度。
他不敢想,如果这一锤砸在自己的头或是胸腔上,会是个什么场景。
哪怕砸在剑上自己也难以招架。
“现在,我会把你们的骨头一寸寸砸成粉末,再把那个叛徒给扒下皮做成皮甲。”
说完,灰钢挥舞着武器,开始主动进攻。
林恩不敢对这一战有丝毫怠慢,即刻启动克敌先机的模式,在这二三十平方的石室内闪转腾挪。
钉头锤又一次的掠过他的身侧,挥击刮起的风吹得脸颊感到生疼。
“没法格挡,只能抓住机会反击。”
意识到这点,他开始有意的引导灰钢朝着最外侧击打,目的就是等待对方大开大合之下的动作僵硬。
随着灰钢不断挥舞武器,终于在一个瞬间,林恩抓住了对方动作上的纰漏。
他瞬间发力,一步踏出,自脚下而生成的沉稳,挑起一剑直奔灰钢大臂内侧。
切割!
剑锋划过鳞甲内衬,立刻撕开一个口子,得利的他顺势再砍下一剑。
可当这两剑奏效,撕裂的鳞甲内衬下,灰白色的肌肤却只有些微鲜血渗出。
“肉体强度也比其他生物更高?”
这是林恩初步的判断,灰钢却没留给他更多时间,狰狞的钉头锤立刻砸来。
当他又一次堪堪闪开灰钢的进攻,看见灰钢身后的希尔娜也终于行动起来。
她将幻象置于灰钢身后,而本体则缓步前进到另一侧,等待灰钢出现漏洞的一瞬间。
却只见灰钢回过头,没有丝毫犹豫,在一瞬间就放弃了幻象,朝着本体狂奔而去。
“他识破了,跑!”
听到林恩的提示,希尔娜匆忙逃窜,原先站着的位置,脚下生成一个坑洞,是钉头锤的杰作。
看到这一幕希尔娜也冷汗直冒,她其实并不了解灰矮人究竟免疫魔法到什么程度,可现在看来,幻象魔法根本不足以影响他。
在冒险生涯中,希尔娜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想逃离冒险。
可灰钢就矗立在门口,不高的身躯却充满压迫感,带着恶意狰狞的笑,死死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