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酸雾中，老周的移动车间像只金属刺猬匍匐在轨道旁。这是用战前火车餐车改造的，车顶的泄压阀连接着十二个改造过的火车汽笛，喷出的蒸汽在光学棱镜组中折射出扫描光斑。
“传动轴给我。“老周转动镶嵌在左眼的复合透镜组，这是用战前显微镜改造的视觉辅助器，“你们这辆铁骡子的变速箱，该用点正经的铁路遗产了。“
小满屏息看着老周从工具箱取出三棱齿轮组。那些带着油渍的金属件明显是从旧式铁道信号机上拆解的，齿距还残留着防锈红漆的痕迹。
宁静的菌丝突然在耳道里抽搐。当老周撬开铁骡子的动力舱盖板，她看到铁锈深处凝结着暗红色的胶质物——这是林耀笔记里提过的神经胶质防腐层，当年用来延缓铁轨锈蚀的生物涂层。
“知道为什么铁轨会唱歌吗？“老周用钨钢锉刀刮下变速箱的铜锈，碎屑在蒸汽灯下泛着诡异的虹彩，“当年铺轨车喷洒的防腐胶里混着工人脊髓液，那些神经突触在铁锈里长成了共振网。“
林尧握紧父亲留下的怀表。表盘背面新加装的铜质共振片正在高频震颤，这是老周用报废的铁轨信号器改造的。昨夜测试时，共振片曾将铁轨震动转化为摩尔斯电码——正是父亲常用的加密波段。
“左前轮要加个压力阀。“老周突然将黄铜管插入小满捧着的蟑螂丝滤网，“用辐光蟑螂的茧壳做缓冲层，比你那破弹簧强十倍。“
移动车间的阴影里，老墨正用尸菌分泌物修补防撞栏。荧光绿的黏液在镜面蛇鳞上形成蜂窝结构，与铁轨腐蚀坑的形状惊人相似。酸雨落下时，那些孔洞竟发出细微的哨音。
“接着。“老周抛来个用枕木掏空的匣子。林尧接住的瞬间，匣体表面的锈迹簌簌掉落，露出里面三枚战前工业水晶——这是铁路调度室专用的压力传感器核心，每个水晶内部都蚀刻着微缩版铁路网。
宁静突然捂住耳朵。她的菌丝通感穿透水晶，看到七个搬运工正将印有“7号样本“的木箱装车，箱体缝隙渗出暗绿色黏液，在菌丝视野中泛着磷火般的光。
“你父亲设计的防震系统，“老周将改装好的连杆机构装入铁骡子，“根本不是防地震。“他沾满油污的手指在空气里划出斐波那契螺旋，轨道车的减震器突然发出火车汽笛般的轰鸣。
林尧看着怀表共振片投射的光斑图案。父亲的红笔标记穿过酸雨盆地，最终停在某个环状铁轨的交汇点——那是用铁轨焊接成的齿轮状结构，每道凹槽都嵌着半融化的铜制铭牌。
“血契兄弟会快到了。“老周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有道铁轨形状的陈旧烙痕，“他们的轨道车装着共振探测器，你们需要这个——“他掀开车厢地板，露出用火车汽笛改造的声波发生仪。
小满的改装游标卡尺突然发烫。卡尺尖端检测到声波仪外壳的震动频率，与铁轨挽歌的声波完全同频。老周敲了敲黄铜共振腔，暗红色的锈粉剥落后，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铁路铆钉，每个钉帽都刻着工人编号。
“当年铺设铁轨时，“老周将生物电缆插进声波仪，“他们用神经胶质涂层测试共振耐受度。“电缆另一端连接着尸菌分泌的黏液囊，此刻正随着声波节奏收缩鼓动。
林尧的怀表共振片突然迸出火星。表盘上的铜片将父亲遗留的调度图与声波仪频率重叠，在蒸汽灯光中，B-7区隧道的轮廓渐渐浮现——那是个用铁轨支撑架改造的巨型腔体，表面布满神经胶质形成的脉状凸起。
“该换装备了。“老周踢开角落的油桶，露出用火车制动片改装的护甲。当酸雨落在棱形甲片上，那些特殊锻造的纹理竟将腐蚀液导向两侧，在轨道车周围形成暂时的安全区。
宁静的钢弦突然自行振动。弦线在菌丝共鸣中组成声波接收阵列，破译出铁轨挽歌里的加密信号。那是父亲林耀颤抖的声纹：“样本在铁锈里...呼吸...“
移动车间突然剧烈震颤。老周的工具箱弹出一把铁轨枕木钥匙，齿纹与林尧的怀表链条完全契合。“该出发了，“他启动车间分离装置时的眼神，像极了隧道里那些发霉的工程蓝图，“血契兄弟会的探伤锤，已经敲到三公里外的轨道了。“
铁骡子的新传动系统发出蒸汽火车般的嘶鸣。改装后的车轮碾过铁轨时，那些蜂窝状的腐蚀坑竟渗出银色胶质——这是老周用神经胶质残渣调配的修补剂，正在铁轨表面形成暂时的保护膜。
林尧摸到驾驶座下方凸起的拉杆。这是老周留下的最后改装：用七组火车制动片串联的共振干扰器。当拉杆被拉起时，车头的汽笛突然喷出加密波段的白噪声，在酸雨幕布上投射出模糊的坐标光影。
宁静的菌丝神经突然灼痛。在铁轨挽歌的声波中，她终于解析出那些哀鸣的本质——那是神经胶质涂层里封存的生物电信号，正在用摩尔斯电码的变体重复：“救救铁锈中的神经突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