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赢了!清军退了!“年轻的士兵们欢呼着。
赵铁山却没有那么乐观,他检查着城墙上的损伤,眉头紧锁。周柯求走到他身边,发现这位铁打的汉子右臂上有一道箭伤,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袖。
“赵兄,你受伤了!“
赵铁山摆摆手:“皮肉伤而已。县尊,清军这次只是试探,下次进攻会更猛烈。我们的箭矢已经用去三成,火油也不多了。“
周柯求点点头:“我已命人拆了城内几处闲置房屋,取木料做滚木。许文德家的女眷正在组织妇女煮油制箭...“
正说着,许文德本人匆匆赶来,脸上满是烟灰:“县尊,守备,我刚从西门回来,那边城墙有几处裂缝,恐怕经不起猛烈攻击。“
赵铁山立刻前往查看,果然发现几处裂缝。他立即组织人手用木料和泥土加固,但心中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
接下来的三天,清军每天都会发起一两次进攻,虽然都被击退,但守军的伤亡和物资消耗也在不断增加。到第四天傍晚,城内能拿得动武器的男子几乎都上了城墙,包括十五六岁的少年和六七十岁的老者。
第五天清晨,清军改变了战术。他们不再分散攻击,而是集中兵力猛攻西门。更可怕的是,这次他们带来了两门从别处缴获的红衣大炮。
“轰!“第一发炮弹击中城墙,砖石飞溅,站在附近的几名守军当场血肉模糊。
“隐蔽!“赵铁山大喊,但为时已晚。第二发、第三发炮弹接连轰来,西城墙被轰开了一个两丈宽的缺口。
“堵住缺口!“赵铁山亲自带领一队精锐冲向缺口,与涌入的清军短兵相接。
战斗异常惨烈。赵铁山手持长刀,连斩三名清军,但更多的敌人从缺口涌入。守军拼死抵抗,用身体组成人墙,但防线还是在一步步后退。
就在这危急时刻,许文德带着二十名家丁赶来增援。这些家丁平日训练有素,此刻手持长枪,组成枪阵,暂时稳住了防线。
“赵守备,东门和南门也遭到攻击!“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跑来报告。
赵铁山心头一沉,明白清军这是要全面进攻了。他看向许文德:“许先生,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其他城门看看。“
许文德点头:“守备放心,许某在此,绝不后退半步!“
赵铁山刚离开不久,一发炮弹直接命中许文德所在的阵地。烟尘散去后,人们只找到许文德半截染血的长衫。这位慷慨捐躯的商人,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消息传到周柯求耳中,他正在北门组织防御。听闻噩耗,周柯求呆立片刻,然后向着西门方向深深一拜:“许先生忠义,天地可鉴!“
战至午时,各处城墙都告急。更糟的是,有内奸打开了西门,大批清军涌入城内。巷战开始了,但疲惫不堪的守军哪里是如狼似虎的清军对手?防线一处接一处崩溃。
周柯求和赵铁山在县衙前汇合,两人皆是满身血污,身边只剩下不到百名士兵。
“赵兄,城破了...“周柯求的声音沙哑。
赵铁山握刀的手在颤抖:“县尊,我带人护送你从密道出城...“
周柯求摇头:“不必了。我身为朝廷命官,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他看向身后残存的士兵,“倒是这些弟兄们...他们还有家小...“
远方传来的炮声震彻云霄,清军后方的营地骤然炸开一团团火光。原本如潮水般涌向城内的清军攻势为之一滞,阵型开始混乱。
“怎么回事?!”赵铁山猛地抬头,只见卢沟河上,三艘高大的战船正破浪而来,船身两侧炮口火光闪烁,一发发炮弹精准地砸进清军阵列。
“是援军!”城墙上残存的守军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那战船上飘扬的旗帜猎猎作响。
战船甲板上,郑鸿逵手持单筒望远镜,注视着城下的战况。
“传令,炮火覆盖清军攻城部队,火枪手压制城墙缺口!”
“是!”
炮手调整角度,新一轮齐射轰然爆发,清军阵中血肉横飞。与此同时,战船上的火枪手列阵射击,密集的弹雨将涌入城内的清军逼退。
卢九德站在郑鸿逵身旁,脸色苍白却带着兴奋:“郑将军,咱们来得正是时候!”
郑鸿逵微微点头,目光锁定在城墙上那两个浑身浴血的身影——周柯求和赵铁山。
“传令,登陆部队准备,接应守军!”
绝境逢生,死守不退
城墙之上,周柯求和赵铁山对视一眼,眼中燃起希望。
“是朝廷的船!”赵铁山咬牙道,“县尊,我们还有机会!”
周柯求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佩剑,嘶声怒吼:“弟兄们!援军已至!随我杀回去,把鞑子赶出城!”
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血勇,怒吼着冲向缺口。清军被突如其来的炮火打懵,再加上城内守军的反扑,一时间竟被逼退。
战船靠岸,数百名郑家精锐火枪手列阵登陆,燧发枪三段击轮番开火,清军步兵冲锋的势头瞬间被遏制。
清军大营中,号角声急促响起。一名身披铁甲的将领厉声喝道:“调转炮口!瞄准那些战船!“
炮手们慌忙调整红衣大炮的角度,沉重的炮身在泥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就在此时,郑鸿逵的战船上升起三色信号旗。
“散开阵型!“郑鸿逵的命令通过旗语迅速传达。三艘战船立即呈扇形分开,其中一艘突然加速,船首劈开波浪,直冲向岸边。
“他们要登陆!“清军斥候惊呼。
但为时已晚。那艘战船在距离岸边二十丈处猛地横转,露出侧舷——整整十二门黑黝黝的炮口正对着清军炮兵阵地。
“开火!“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清军两门红衣大炮所在的阵地瞬间被铁雨覆盖。一门大炮的轮子被炸得粉碎,另一门旁边的火药桶被引爆,冲天的火光中,清军炮手惨叫着四散奔逃。
与此同时,另外两艘战船上的火枪手已经完成登陆。他们以十人为一组,交替掩护着向城墙缺口推进。燧发枪的铅弹在空气中划出致命的轨迹,将试图重新组织防线的清军步兵一个个收割。
城内,周柯求和赵铁山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开城门!“赵铁山抹了把脸上的血,对残余的守军吼道,“配合援军,内外夹击!“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早已精疲力尽的守军们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跟在赵铁山身后,如同出闸的猛虎般冲向清军侧翼。
清军阵脚大乱。他们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此刻却陷入三面受敌的困境。更可怕的是,郑家军的火器射击节奏极其精准,每一轮齐射都像死神的镰刀,收割着最前排的士兵。
“额真!右翼顶不住了!“一名清军参领满脸是血地跑来报告。
铁甲将领望向战场,脸色阴沉如水。他看见自己的精锐步兵在火枪齐射下成片倒下;看见那艘该死的战船正在用侧舷炮火覆盖他的中军;还看见城门处,那些本该奄奄一息的守军居然发起了反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