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
当下,正是祖国大地一派复苏的景象,各地春耕抢抓农时,各行各业加足马力生产、建设和经营,1到2月份,国民经济继续保持回稳态势。
我今天要说的,是周围村庄几个相对“悠闲”的人。说是“悠闲”,其实是有些嘲讽的嫌疑了,纵观其近几年经历的种种,却不由地让人唏嘘不已。
一位是附近村庄的马某,称其为马某,并不是其真姓马,具体叫啥,我也不清楚,就暂且有个称谓吧。话说马某是当年南开大学的高材生,研究生学历毕业,毕业后入职潍坊当地一家知名国企,却不知工作了多久,就因不适应而辞职回乡,从此一蹶不振,赋闲在家,直到如今。传闻当时国企的领导高层专门派人到其家中,劝说其回去上班,为公司奉献,也为解决自己的生计问题,无果。又有传闻,其大概是抑郁了,总之是闲在家中,无所事事,已成为四乡五邻闲暇时谈论的重点关注对象,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说起抑郁来,近些年倒是有不少周围的孩子时常沾它的光。大多数是上学时期,突然不明缘故地就不想读了,看书看不下去,听课听不进去,主打就是不想待,只好回家,然后便是各路圣贤前来调理,有的孩子慢慢就变好了,回到了学校去继续学业。而有的却始终不见好,就一直抑郁到现在。也有的就像前面说的,在职场中受挫,经受不住打击,由最初的焦虑、抑郁,发展到躯体器质性疾病,乃至精分。
有一位年轻的乡邻,长得眉清目秀,年轻时在外打工,因为企业拖欠或少给工资的问题,受了委屈,一直想不过来,抑郁在家,整日大门不出,唯有把家中收拾得一尘不染,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后来经媒人介绍,跟附近村庄的大龄庄户青年结了婚,后来因为她时常跑回到娘家去,继续整日地不出门,男方跟她离了婚。再后来,不知何故,她的家人把她送去了附近的精神卫生中心,待了一段时间。
另一位附近庄的董某,别人都说他不大精神。然而了解其底细的人,不这么认为。说是其为教师家庭,父母都是教师,从小对其管教严格,大概是叛逆时期不服管教,或是受了怎样的刺激,逐渐变得呆呆颠颠,早早地辍了学,十几岁外出打工。后来辗转周围各地,回到了家中,现在依靠打些零工为生,有时也在家闲着,在村子里有名的“中央大街”上闲逛,渐渐成了周围人议论的“典型代表”。传说他小学时期读书甚好,家教极好,也曾经是“别人家的孩子”。
说起读书好这件事来,我又想起离这个村庄南边不远的另外一个村子里的年轻人。暂且称其为张某吧。张某出生在一个家境富裕的家庭里,从小生活优渥,学习成绩也不错,而且天资聪慧,是老师眼中的好苗子。无奈无常之事常常不分敌我地突然降临,在其初中时,他的父亲突然离世,导致家道中落,巨大的落差使其难以承受,后来他的母亲也随之而去,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儿。少不更事的他早早地离开了学校,外出打工。没多久,就返回家中,碌碌无闻,成为了村子里为数不多的九零后留守人员。认识他的人跟他交谈起来,仍能窥见些许当年头脑灵活敏捷的影子,然而大部分时间,他都目光呆滞,为了能吃上一口粮食,到处奔走,好不凄惨!
还有一位乡邻,是我从小到大认识的。大概二十几年前,我跟他一块在本族的一位大伯家帮工上梁,他负责写对联。那时我应该还在读初中,他那时还没有儿子。他对我说:“农村人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上学。”他年轻时因为比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多受了几年教育,而成了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之一,写得一手好字。在我看来,他是难得一见的村里人当中有远大梦想的人,他的梦想就是,尽一切努力,培养自己的孩子好好读书,将来成为对国家、对社会的有用人才。他是这么做的,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于十几年前全家搬到县城,租了房子,靠着蹬三轮车拉客维持生活,孩子的母亲则在县城的大街小巷摆摊卖水果补贴家用。后来条件好了,他又骑摩托三轮、开出租车拉客。而他的儿子也十分争气,从小学习刻苦,后来考上了全县数一数二的东埠中学,连我们这些本族的乡邻也打心里为他感到高兴。这些年,每逢春节,他都会带着孩子们、他的家人到我们家拜年,每次他都教育自己的孩子,要以我为榜样,向我学习:“你看你这个爷爷,考上了名牌大学,将来你也争取考上名牌大学。”他的儿子点头答应,他的目光中饱含着对孩子的期许、对未来的自信。再后来,他的儿子考上了县里的实验中学,也是我们这些乡下孩子当年十分憧憬的重点高中。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无常,总是不合时宜地强加给那些本就不幸的人们。几年前,他突然得了脑部重病,生命危在旦夕。全族人震惊,纷纷解囊相助,好在经过一段时间治疗,情况有所好转。出院之后,他带着家人回到村子里的老家,依旧靠着摆摊卖水果等维持生计。那时他的几个女儿已经成家,勉强能接济他一家人的生活。不曾想,后来他病情复发,直至于前两年离世。而他的儿子,大概是受了他父亲生病和离世的影响,高考发挥失常,分数仅够读专科。他没有选择继续读书,而是外出打工,希望能早点挣钱,维持家里的生活。再后来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去年夏天,我因为有事情要到县城去,恰好开车路过了县重点初中——东埠中学,忍不住停下车来,望着学校大门,不禁悲从中来,几近落泪。这不仅是因为我当年十几岁在初中时,只有参加全国生物竞赛才有机会来到这所学校,它更代表了我的那位乡邻对孩子、对未来的无限期许啊。
说起孤儿这个话题,我倒是有一位认识许久的朋友,也是我的一位乡邻,虽然现在早已断了联系。他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亲,大概也就是初中小学的样子,他的母亲依靠捡垃圾为生,每天骑着自行车在村庄周围几十公里的土地上拾荒,在从早到晚拾荒的路上,常常受到周围庄户人的驱赶、辱骂乃至殴打。就这样,她靠着捡来的塑料、纸盒子和瓶瓶罐罐,卖到废品回收站,一点一滴攒钱给我这位朋友交学费。再后来,他的母亲因为长期劳累、营养不良等生活的重压,因病去世。到了大概高中时,他成了孤儿,依靠着国家和亲戚的资助完成学业。应该是2011年的时候,他考上了本科,跟我在同一个城市,闲暇的时候,我们常常到彼此的学校玩,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2015年夏天,我离开了那座城市,从此断了联系。根据他后来断断续续发的动态,了解到他大概是先到新加坡留学,后来又去了美国留学,再后来,就杳无音讯了。
而说起我自己,也是在磕磕绊绊中成长起来,从90年代后期的村幼儿园、村小,进而到乡镇初中、乡镇高中,一直到外省大学,后来又回到山东外市工作,看起来平平顺顺,实际上中间经历了多少磨难、彷徨和痛苦抉择,大概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也知道,受限于认知的局限性,也走过不少的弯路,做过不少至今看来仍是错误的决定,可那又能怎样呢。人生不过三万天,快活一天是一天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最重要的,是把握好现在。
我在前面赘述这一位位看似“悠闲”的乡邻,并无意批评谁、评判谁、嘲笑谁,而是提供一面镜子,一幅群像。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好也罢、不好也罢,全在于你怎么看。倘若看开了,你会觉得,无论怎样都是好的,毕竟人生不是由谁来定义的,而是看日头一天天的东升西落,身子一步步地低头前行,好好活着,就是最好。
明天就是春分了,不妨互道一声:春和景明,愿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