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诱敌深入

谢晚宁踏进屋子里时,许家三房老爷许景年的声音正好传了出来。

“淮沅啊,你这身子骨……唉,许家产业这么大,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接下来是许淮沅虚弱的声音,“三叔说的是,可我父亲临终前嘱托……”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道尖锐女声打断,“嘱托什么?你这样子,能活几年?难不成要让许家败在你手里?”

“所以,三婶的意思是……”

“你现在这样,子嗣只怕……但总不能让长房无人吧?”那女声又得意洋洋的开口,“不如这样,你五弟的嫡子,康安,你知道的吧?那孩子长得壮,有福气,你不如把他过继过来,若是你不成了,咱们日后也有个保障……”

谢晚宁内心冷笑。

许淮沅还没死呢,这些人算盘就打得这么响了?

她迈步,进屋。

满屋子的人瞬间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呦,今天来客了?”谢晚宁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衣服,眸子扫过屋里的陌生面孔,“这么热闹?”

“咳咳咳……”许淮沅歪歪斜斜的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咳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娘子,这是家中长辈。”

他将手一引,颤颤巍巍的对着坐在左侧的中年夫妇开口,“这是三叔,三婶。”

谢晚宁抬眼,打量了一番。

许景年看上去大概有四十多岁,国字脸上吊着一双三角眼,两撇油亮的八字胡随着说话不自觉地抖动,眉毛也粗粗的拧在一起,一双眼睛微微外凸。

看上去就是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

再转眼,看见那许三夫人时,谢晚宁一时没绷住,险些笑了出来。

她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妆容。

许三夫人是张瓜子脸,但或许是上了年纪,不大自信,敷的铅粉太过厚重,显得颧骨处两团胭脂像是被人硬按上去的,剃过的眉毛追求着大楚最时兴的形状,用黛石画得又细又弯,像两条扭曲的黑蚯蚓。

“见过三叔,三婶。”谢晚宁憋了笑,很是乖巧的躬了躬身,低眉顺眼,仿佛温顺的很。

许景年轻蔑的对着谢晚宁上下打量一番,接着冷哼一声,“这就是新妇?你是个乡野丫头,身份比我们许家低就当伏低做小,现下不说自己上门拜见长辈请安问候,反而留沅儿一个人在家,你出门去了,难道你爹娘没教过你,女子应当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啊?”谢晚宁抬起头,“这个真是没教过。”

“连这也不教给你?”许景年冷笑,“可见果然是乡野丫头,要规矩没规矩,要不是沅儿身体不好,哪还有你一席之地,要我说……你,你做什么?”

面前,谢晚宁突然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指尖顶着一坨黄澄澄的不明物体,状似无意的一弹,那东西竟直直冲许景年那滔滔不绝的嘴巴而去。

“我说怎么一进门就这么痒,原来听了太多声狗叫,吵死了。”

许景年心中一阵恶心,立马闭紧嘴巴,生怕某些物质趁他不备落入口中。

“舒服了。”谢晚宁笑嘻嘻的拍拍手,伸胳膊去挽许淮沅,“夫君今日的药可吃了?”

“吃了咳咳……”许淮沅嫌弃的瞥一眼她的手指,借着咳嗽不动声色的挪开一点,“娘子……喝茶吗?”

“病秧子,那是我刚买的小米!”谢晚宁笑眯眯的低头,压低声音,“再躲,小心我抽你!”

他们二人虽在针锋相对,但落在许家族长的眼里便是亲昵恩爱,耳鬓厮磨。

许景年眸子怒色顿起,有些坐不住,然而想起谢晚宁刚刚的行径,立马把话咽了下去,转首示意身侧的许三夫人。

“啪!”

得到暗示的许三夫人立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放肆,当着长辈的面竟如此无礼!”

“哎呀,抱歉,”谢晚宁回首向她一笑,“毕竟我是个乡野丫头,要规矩没规矩……不过,你看我真照顾我的夫君了,你们又不高兴。”

“你果然毫无教养,给我们做奴婢都不配!”许三夫人气得鼻翼扇动。

“呀三婶,你鼻毛露出来了!”谢晚宁像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奇,转首去呼唤小薇,“把厨房那把杀鸡的菜刀给我拿来!那把刀趁手,刀刃锋利,见血封喉,给我三婶剪鼻毛最是合适。”

许三夫人看着谢晚宁眼里的腾腾杀气,不由得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

“别吵,别吵......”许淮沅虚弱的摆摆手,似要劝架,手却将刚刚躲开的许三夫人又往谢晚宁手里一推,“都是一家人......”

“你!”许三夫人惊惧回头,想再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客气什么?”谢晚宁摁住许三夫人的鼻尖,“鼻孔再撑大点,我看看能不能给它一刀毙命!”

许夫人吓得瑟瑟发抖,然而鼻子在谢晚宁指下无论如何竟也挣脱不得,只得眼含热泪的四处求救。

“你太过分了!”

许夫人身后,一个年轻人满脸愤怒,指着谢晚宁鼻子就骂。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冲喜的,也敢在许家撒野?!”

“冲喜的也是许家正妻,”谢晚宁看着那与许淮沅有四分相似的脸,笑意不变,“不服?你嫁啊?”

“我呸!”许淮滨暴跳如雷,“老子许淮滨!是许家嫡系!你个下贱外人,还不滚下去给我娘磕头赔——”

“叫这么大声..……”谢晚宁突然抬手,整盏热茶精准泼进他张大的嘴里,“嗓子会哑的。”

满堂死寂中,许淮滨“咕咚”一声咽下了茶水。

“刘二妮!”眼见着自家儿子烫得满脸抽搐,夫人成了猪拱嘴,许景年终于忍不住了,“你这般忤逆不孝,就不怕许家先祖来找你问罪吗?”

“正好,我也想问问许家先祖,谁家长辈不想着救治小辈,反而句句诅咒?”谢晚宁起身叉腰,目光睥睨,“有本事祠堂见?”

“反了你了!”许景年怒骂一声,当先一步,“到了祖宗面前我看你还敢不敢!”

“就是!”许三夫人也是横眉竖眼,“难道还能怕了你们不成?”

他们两个义愤填膺,步子迈得极快,转眼便进了祠堂,谢晚宁眼睛一瞥,突然看见跟在后面的许淮滨似乎有些犹豫。

靴尖刚蹭到祠堂门槛,他突然刹住。

“来这儿干什么?”他狐疑地往后缩,“有什么话不能在外头说……”

话音未落,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搭上他肩膀。

“哥!”许淮滨扭头见是许淮沅,顿时抱怨起来,“你这媳妇太跋扈,你也不管管——”

许淮沅微笑着垂眸,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五弟……”

声音轻得像叹息,手上却骤然发力。

“哎,哥?”

许淮滨突然瞪大眼睛——那只看起来连药碗都端不稳的手,此刻竟如铁钳般扣住他肩井,整条胳膊瞬间酸麻。

他还来不及惨叫,许淮沅已经带着病弱又歉意的微笑,指尖在他后背重重一推——

许淮滨一个趔趄,直挺挺跨过祠堂门槛,重重摔在祖宗牌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