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时——

一个少年手持宝剑,策马扬鞭,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哼起激昂的歌曲。

是啊,哪个少年不想绽放绚烂的生命之花。

夕阳西下,遥望刘季的背影越来越小,朦胧在柔和的晚霞中,刘太公老泪纵横。

孩子,爸,舍不得你啊。

孩子,这世道,不太平啊。

孩子,父亲,父亲——不管你归来有否光芒万丈,不重要。

孩子,你就是放飞的风筝,父亲默默地祝福你,祝福你这只渴望展翅长空的苍鹰,还能让我,再次相见。

刘太公站在高处,太阳收尽余晖,月亮牵着晚霞出来散步,他还是,望着孩子消失的远方。

露水沾湿衣裳,鸡鸣此起彼伏,刘太公,往家的方向看去,再次看看儿子消失的那条通向未知的黄土路,一念断人肠,几缕白色的发丝在风中凌乱。

行迈迟迟,中心摇摇。

刘媪和刘太公互相搀扶着,都没有说话。

两位老人,每迈一次步子,都似有千斤重。

听到喜鹊在枝头叫,似乎寓意未来会有好消息。

可听见成群的乌鸦嘎嘎路过,两位老人顿感心悸。心跳丧了规律。

互相搀扶的手紧紧相握,哭红的双眼再次泛湿。

刘季呢?

吃着父亲准备的干粮,整理整理母亲缝过的粗布衣服,坐在一棵大树下,眼睛望着树叶间隙漏下的点点阳光,出神了。

信陵君,他的偶像信陵君已过世多年了。

他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吃饭啊?

干粮早已吃尽,钱财也,唉。

回去?两手空空。

不回去?

刘邦起身,望向高高的树枝,那枝头顶端,是高高飘浮的白云。云卷云舒,自是好风景。

他刘季,自是要混出个人样。

他刘季,天空才是极限。

这就是青春的誓言!

豪情壮志,因为青春才散发着无穷魅力。

是啊,天大地大。是啊,生活啊,怎样才能填饱肚子呢?

刘季摸摸干瘪的肚子,听着咕咕的饥饿声,走向溪流边,掬一捧清水,权当午饭了。

他看向水中的倒影,蓬乱的头发,还沾着几片树叶,粗布衣服也是不知道用什么颜色来形容,但是,双眼有神,精神好极了,因为,他想清楚要去投靠谁了。

张耳。

张耳,何许人也?曾经的信陵君门客,因娶了富家女,升任外黄令。

心中暗暗羡慕一把,刘季取下头上的叶子,看着它们顺水漂流,暗叹自己也如这浮叶般,命运不由自己作主。

他想起了母亲端来的冒着腾腾热气的饭菜,似乎还有米饭香气飘入鼻中,想起了老父亲一笑皱纹就舒展的慈祥的面容,想起了兄长,想起了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想起了自己怎么也不愿意扛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锄头——不甘心!

他怎能甘心?

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刘邦没有再看随波逐流的叶子,扭身,向瘦马走去。

他脚步坚定,神色平静,双眼有着光。

是啊,人不奋斗枉少年,人不拼搏枉少年。

他就是要与命运搏斗,他就是不随命运摆布,他就是,就是要站在山巅上,与群星共处,与月亮并肩。天空,才是他的极限。

但是,你想要的,越早洗洗睡吧,越可以速来黄粱美梦。

富家女?呵呵。

飞上云端?呵呵。

洗洗睡吧,我们生来没有贾宝玉的什么通灵宝玉,也没有长辈送一个什么一僧一道点化的金项圈,长有茧子的双手,疲劳不堪的面容,加上精打细算的“精明”顾家,才是现实。

是啊,刘季,你拿什么和贵族富豪争什么天空的寥廓呢?

你拿什么直上青云追寻鹰的高度呢?

是啊,凡人,在这个拼爹的年代,什么都不是。什么高楼林立,什么货架上琳琅满目,摸摸干瘪的口袋,悄悄走开。

会黯然神伤吗?会的。一样是人,一样来到这世间,为什么,有这么多出生定义着未来呢?

跑车啊,很好看。

对,看看。

是的,看看。

不要流连,财富只是过眼云烟,看看,走过去,心里清楚自己只是这繁华的过客,擦肩而过,对,迈开步子,慢慢走,慢慢走,再看一眼,再深呼吸一下,然后给儿子讲这是什么车,价值多少。心里明白儿子什么时候也买不起这样的车,但也不敢打消孩子的雄心壮志。儿子眼中的光,多像曾经的我们啊。

对,看看,然后,我只是个过路的。

世间的繁华,风轻云淡。

刘季在张耳这里,学到了什么,又为什么离开呢?

史书没有记载。

但是,他一定是踌躇满志却又抑郁不得志。不然,谁不想衣锦还乡呢?

父母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看着刘季由远及近,从天边走向身前,还未说出温暖的话,泪已经布满皱纹。

真好。

失而复得。

老父亲颤抖的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刘季的肩膀。

刘季也是眼睛湿润了。

他欢喜见到父亲,同时觉得没混出个金装,似乎愧对父亲的期望。

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染红了朝霞,染红了空旷高岗上,刘太公风中飘扬的白发和刘季风尘仆仆的青年面庞。

年老与年轻,仿佛生命的循环,生了一代又一代,老去了一代又一代,重复着贫穷。

这就是,这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生为老鼠,只能当个老鼠。

能不能像凤凰那样坐高台啊?

别痴心妄想了。乌鸦抖抖黑色的羽毛,声音嘶哑地说。曾经,他也做过五彩斑斓的梦。现实告诉他,那是梦啊。

他用难听的声音嘎嘎叫着,从刘季和刘太公头顶飞过,告诉刘季这个“老人言”,这个“过来人”的劝诫。

刘季听不懂。他怎么能听懂乌鸦的话呢?

黑漆漆的乌鸦,渴望成为羽毛五彩斑斓的凤凰。

穿粗布衣服的黎民,渴望飞到鹰的高度。

去天空的路上,没有梯子。

是啊,刘季,你要“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继续当老鼠”吗?

然而,命运变幻莫测,一切皆无定数。什么命运安排刘季当天子,只是后人恭维的杜撰。哪有什么亘古不变的命运。女娲既然创造了我们,又怎会让她的心血只能拥有苦难呢。

天空没有放弃我们,抬起头,月亮还是那么圆,那么亮,星星还是那么多,那么眨着眼注视地球上的孩子。

我们每个人都是孩子,都是命运的孩子。

所有的苦难,都是磨刀石。

所有的命中注定,都是后人的上帝视角。

所有的所有,希望就在我们背后隐形的翅膀。

刘季五十多岁才当上了皇帝,但是他的青年和中年呢?

说落魄都不为过。父亲整日絮叨他不如哥哥,嫂子也委婉表露不欢迎这个小叔子登门,还有呢?对,他还整日醉酒。

一次醉酒,这人有烦心事。两次醉酒,这人找不到解决办法。那像刘季这般常年醉酒呢?生活啊,不清醒才是好。

你说呢?

(不建议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