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四十五分，程默和林妍站在陆远山别墅的门廊前。这是城北一处僻静的高档社区，每栋别墅都被茂密的绿植环绕，确保绝对的隐私。
“我...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林妍绞着手指，“陆董事长可能只想见你...“
程默正要回答，大门自动打开了。陆远山的声音从对讲机传出：“都进来。“
别墅内部装修出乎意料的简朴，原木色家具搭配米色布艺，更像大学教授的住所而非商业巨鳄的豪宅。陆远山坐在客厅壁炉前，膝上盖着毛毯，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中药。
“坐。“他示意两人，“喝什么自己倒。“
程默注意到陆远山的脸色比上午更加灰暗，右眼有些斜视——这显然是病情加重的表现。
“陆老师，您应该去医院...“
“时间比治疗重要。“陆远山打断他，转向林妍，“姑娘，你父亲在仁和医院712房，对吗？“
林妍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
“今天下午有个自称医保局的人去探望他，问了很多问题。“陆远山从茶几抽屉取出一个信封，“这是照片。“
程默接过一看，是个穿白大褂的男子在病房外与护士交谈的偷拍。男子虽然戴着眼镜，但轮廓分明就是陈立仁的秘书！
“他们盯上我爸爸了？“林妍声音发抖。
“威胁筹码。“陆远山啜了一口药汤，“陈立仁知道你们掌握了录音证据，想通过你父亲施压。“
程默握紧拳头：“我们报警吧。“
“没用。“陆远山摇头，“陈在警界关系很深。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妍，“你父亲的治疗费里有笔五十万的汇款，来自陈名下的慈善基金。“
林妍脸色瞬间惨白：“我...我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这是陈的惯用手法。“陆远山语气缓和下来，“别自责，你父亲是无辜被卷进来的。“
程默突然明白了陆远山叫林妍来的用意——不是怀疑她，而是保护她。
“林妍，从现在起你和你父亲都处于危险中。“陆远山直视她的眼睛，“我有两个方案：一是安排你们暂时离开国内；二是你假装配合陈立仁，实则为我们提供信息。“
林妍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打转：“我...我不想再背叛任何人...“
“那就选第一条。“陆远山干脆地说，“李局可以安排你们去新加坡，那边有最好的肝病专科。“
程默惊讶地发现林妍看向自己，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三个月前的她绝不会这样。
“我...我想留下帮忙。“林妍最终说道，“就当弥补我之前的错。“
陆远山审视她几秒，点点头：“好。明天会有人教你如何传递假信息给陈立仁。“他转向程默，“你跟我来书房。“
书房在二楼，四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实木书柜，中间一张大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陆远山锁上门，从墙上取下一幅山水画，露出嵌在墙里的保险箱。
“凤凰计划。“他输入密码时说道，“我为你设计的最后考验。“
保险箱里只有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和一个小巧的黑色U盘。陆远山取出档案袋递给程默：“看完再说。“
程默解开缠绕的棉线，抽出里面的文件。首页用红字印着：“凤凰计划——接班人终极评估方案“。
文件内容让程默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系列设计精密的商业、技术和道德挑战，涵盖公司运营的各个方面。最后一页是股权转让协议的附加条款：只有完成所有挑战，程默才能获得那15%股份的完全投票权。
“这...“
“觉得苛刻？“陆远山坐到办公椅上，“远山集团不是普通企业，它掌握着能改变世界的力量。接班人必须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份责任。“
程默翻到“挑战一：技术伦理困境“，描述了一个AI系统可能被用于军事的场景。他需要在一周内提交解决方案，并接受专家委员会答辩。
“李局提到的天穹系统...“
“只是冰山一角。“陆远山打开电脑插入U盘，“看这个。“
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段机密会议录像。十几位军方和科技部高官围坐在长桌前，讨论“人工智能伦理标准国际竞争“。陆远山作为企业代表发言：
“...谁制定标准，谁就掌握未来。如果我们的伦理框架被国际采纳，中国企业在全球AI市场将获得决定性优势...“
视频结束，陆远山严肃地说：“明白为什么陈立仁不惜犯罪也要控制远山了吗？这不仅关乎金钱，更关乎未来三十年的科技话语权。“
程默感到一阵眩晕。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在学习经营企业，没想到卷入的是国家层面的科技竞争。
“为什么选我？“他再次问出这个根本问题，“我甚至不是学管理的...“
“正因为你不是。“陆远山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那些MBA出身的精英太懂'合理妥协'了。而科技伦理需要的是坚守底线的人——就像你在大学时宁愿放弃高分也不帮人作弊那样。“
程默震惊不已。陆远山连这种事都知道？
“我调查过你人生的每个关键选择。“陆远山仿佛读透他的心思，“大二数据结构课，教授误多给你十分，你主动提出纠正；毕业前腾讯offer和研究生保送二选一，你选了后者因为承诺过导师...“
“但这些小事...“
“小事见品性。“陆远山突然咳嗽起来，手帕上留下刺目的鲜红。他迅速收起手帕，继续道：“技术可以学，经验可以积累，唯有品性...很难改变。“
程默眼眶发热。他突然理解了陆远山的选择——在生命倒计时之际，老人不是在寻找最优秀的接班人，而是在寻找最能坚守底线的传承者。
“我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程默声音哽咽。
“光有决心不够。“陆远山打开抽屉，取出一把车钥匙和一部卫星电话，“凤凰计划从今晚开始。你的第一个任务——两小时内赶到天津港，找到一艘名为'新荣号'的货轮，拿到船长保管的加密硬盘。“
程默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九点二十！“现在？“
“商业决策常常在压力下做出。“陆远山神色严峻，“车上有人会给你任务详情。记住，这不是演习，陈立仁的人也在找那个硬盘。“
程默深吸一口气，接过钥匙和电话：“我这就出发。“
“等等。“陆远山叫住他，“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点——真正的领导者不是不犯错，而是能为自己的选择负全责。“
这句话像闪电般击中程默。他突然明白了陆远山所有教导的核心——责任。技术责任、商业责任、伦理责任...这才是“凤凰计划“真正要考验的。
下楼时，林妍紧张地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程默简单解释了自己要立刻去天津。令他意外的是，林妍没有多问，只是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平安符：“带着这个...我上周在寺庙求的。“
平安符上绣着“诸事顺遂“四个字，针脚有些歪扭，显然不是买的而是亲手做的。程默心头一暖，小心地放进衬衫口袋。
“谢谢。你...自己小心。“
“我会配合陆董事长的安排。“林妍声音很轻，但眼神坚定，“不会再让你们失望。“
车库停着一辆改装过的黑色奥迪，发动机已经启动。程默刚拉开车门，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愣在原地——驾驶座上坐着的竟是李卫国！
“李局？您亲自...“
“上车再说。“李卫国神色严峻，“情况比老陆说的更紧急。“
车子驶出别墅区，李卫国打开中控台上的加密通讯设备：“最新情报，陈立仁已经知道硬盘的存在，派了六个人分三路前往天津。其中有两个是职业杀手。“
程默后背发凉：“硬盘里到底是什么？“
“天穹系统的测试数据和部分源代码。“李卫国猛打方向盘超车，“更重要的是，里面有陈立仁与境外联系的证据，足以把他送进监狱。“
夜色如墨，奥迪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李卫国一边开车一边向程默详细介绍任务细节：“新荣号是远山集团的新加坡籍货轮，船长叫吴志强，海军退役，绝对可靠。硬盘藏在船上的...“
突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从后方射来。李卫国瞥了眼后视镜，咒骂一声：“妈的，来得真快！坐稳了！“
一辆黑色越野车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眼看就要追尾。李卫国猛踩油门，奥迪如离弦之箭般窜出，但越野车紧追不舍。
“是陈的人？“程默抓紧扶手。
“大概率。“李卫国按下方向盘上的一个按钮，“呼叫鹰巢，这里是山猫，遭遇拦截，请求支援。“
通讯器传来沙沙的回应：“鹰巢收到，支援预计7分钟到达，保持航线。“
越野车再次逼近，这次直接撞上了奥迪的尾部。程默被惯性甩向前方，安全带勒得胸口生疼。
“小子，会用枪吗？“李卫国突然问。
“大学军训打过靶...“
“总比没有强。“李卫国从腰间掏出一把紧凑型手枪塞给程默，“九毫米口径，保险已开，记住，只瞄准轮胎！“
程默手忙脚乱地接过枪，心跳如擂鼓。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开枪射击！
越野车又一次撞击，这次角度刁钻，奥迪险些失控滑出公路。程默摇下车窗，冰冷的夜风呼啸而入。他探出上身，瞄准后方车辆的轮胎——
“砰！“
后坐力比想象中大得多，子弹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越野车见状，竟然也摇下车窗，伸出一支乌黑的枪管！
“低头！“李卫国大吼。
一连串子弹擦着车顶呼啸而过。程默强迫自己冷静，再次举枪瞄准。这次他屏住呼吸，在车辆相对平稳的瞬间扣动扳机。
“砰！砰！“
第一枪打偏，第二枪击中越野车左前轮。车辆顿时失控，在公路上打转，最终撞上护栏停了下来。
“干得漂亮！“李卫国拍拍程默的肩，“没想到你是个神枪手。“
程默瘫坐回座位，这才发现自己的T恤已经被冷汗浸透。他颤抖着关上手枪保险，突然意识到——凤凰计划的第一课已经开始了：在生死压力下保持冷静并做出正确判断。
“还有四十分钟到港口。“李卫国看了眼导航，“趁现在看看任务详情。“
程默打开李卫国递来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新荣号的平面图和船长吴志强的照片——一个五十多岁、面容刚毅的男子。加密硬盘被藏在船上的医疗舱急救箱夹层中。
“到了港口后，你从3号门进，口令是'凤凰需要涅槃'。“李卫国叮嘱，“拿到硬盘后立即联系我，不要相信任何自称来接应的人。“
程默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陆老师不早点取出这个硬盘？“
“两个原因。“李卫国表情复杂，“第一，硬盘是上周才被发现的，之前没人知道它的存在；第二...“他犹豫了一下，“老陆在等一个合适的接班人。硬盘里的内容太敏感，必须交给绝对可靠的人。“
程默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感到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这不仅是一次任务，更是一份信任的传递。
当天津港的灯火出现在地平线上时，程默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林妍发来的信息：“陈立仁秘书刚离开医院，我父亲被转到VIP病房，情况可疑。小心。“
程默心头一紧。这显然是陈立仁的控制手段——用林妍父亲作人质。他迅速回复：“别单独行动，等我们回去处理。“
放下手机，程默望向越来越近的港口。他隐约感到，自己正走在陆远山精心设计的试炼之路上，而每一步，都离那个“接班人“的身份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