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朱家角与青浦老宅

张明澈毕竟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对婚姻和人生的理解,早已超越了世俗的范畴。

过去三年里,他凭借精湛的炒股能力,将1600块大洋投入股市,不知道翻了多少倍。除了购买原石和日常花销,以及炼制基础丹药所需要的人参、黄精之类的中药外,他还在银行里存了三十多万!这些钱,足以让他在这个动荡的年代过上优渥的生活。

正因如此,他被商业银行的经理徐尔康推荐给青帮大佬张仁奎,称他是嗅觉敏锐极有才华的“小股神”。

起初,张仁奎并不相信这个年仅17岁的少年有多大能耐,给了他三千大洋试试手。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三千大洋翻倍了!

张仁奎大为惊讶,当即收他为“开山门”的24位弟子之一,并将资金增加到5万大洋,让他帮着操盘,希望每年翻一番。

对于张明澈来说,这不过是顺带手的事儿。因为他手中的资金比张仁奎给的多,操盘对他来说毫无压力。然而,他并未因此沾沾自喜,反而更加谨慎。他知道,股市如战场,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1929年3月20日,星期天。

一大早,张明澈便跟着父亲离开上海,返回青浦。

父子俩坐在一辆老旧的马车上,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张青雨一边赶车,一边向儿子介绍:“跟你订娃娃亲的那家人姓陈,是朱家角镇的望族,本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进士。我带你去认认门。”

张明澈靠在车厢壁上,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处朦胧的田野,随口问道:“爹,这娃娃亲是怎么来的?”

张青雨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你爷爷和陈爷爷是好友。十年前,两人聚在一起喝酒,喝得开心了,随口一说,订下亲事。”

“随口一说,怎能当真?”张明澈忍不住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张青雨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换过庚帖了!男女双方互换八字帖,帖上写姓名、生辰八字、籍贯、祖宗三代,换了庚帖就等于订婚,不能轻易毁诺。”

张明澈闻言,心中微微一沉。

他知道,庚帖在古代婚姻中具有很高的约束力,尤其是在书香门第的家庭中,更是被视为不可违背的承诺。

他暗自思忖:“这倒是有些麻烦。如果对方死咬着不放,靠金钱恐无法解决。普通人也倒罢了,像这种老派书香门第,往往认死理,不能丢面子!”

然而,他很快又释然了。

毕竟,这是民国年间,社会风气正在一点点改变。人们追求自由婚姻,不单男子抛妻另娶,女子也追求个人幸福。或许,对方也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呢。

快到中午的时候,马车抵达了朱家角。

父子俩找到陈家老宅,却发现陈老爷子已经去世,陈家主枝早已搬离,留在故宅的只是旁支。

经过一番打听,他们得知陈氏主家分成三支:一支去了南京,一支去了东瀛,还有一支留在上海。而与张家订亲的那一支,是陈家老二陈升奇,据说是交通大学的副教授。

张明澈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倒是轻松了不少:“既然对方是大学教授,应该通情达理,这门婚事便不难退。”

张青雨却忍不住揶揄:“你小子不识抬举!就算你想结亲,人家还不愿意呢!咱是商贾之家,跟大学教授没法比,门不当,户不对!”

张明澈闻言,心中暗笑:“副教授算啥?我当年还是一级教授,社科院学部委员呢。”但他并未说出口,只是淡淡一笑,随父亲一同踏上回祖宅的路。

离开朱家角后,马车向西南行进了六七里路,抵达青浦周庄的祖宅。这里是张家的根,是家族历史的见证。祖宅占地广阔,青砖灰瓦,雕梁画栋,虽已有些年头,却依然显得庄重而古朴。

祖父张永寿,年过七旬,依然精神矍铄,耳聪目明。他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手中握着一根紫檀木拐杖,目光炯炯有神。他的存在就像祖宅中的一棵老树,根深叶茂,见证了家族的兴衰。祖母李氏已在十几年前离世,留下祖父独自守护着这片家园。

大伯张青云,五十多岁的年纪,却已头发斑白,面容消瘦,精神不佳。他向弟弟张青雨诉说着家中的困境:“这两年家中田产又缩减了,日子越来越窘迫。你在城里的珠宝生意怎么样?过年能不能拿点儿钱回来?”他的话语中带着无奈和期待,希望弟弟能够帮助家族渡过难关。

张青雨面带微笑,回应道:“珠宝生意还行,勉强能糊口。等年前盘点完了,看看有没有盈余再讲。”

张明澈站在一旁,默默听着父辈们的对话。

他知道,当初分家的时候,大伯和父亲各自继承了家族的一部分财产。大伯分得了两百亩水田,而父亲则得到一家小型珠宝店。除此之外,两人各自拥有一处宅子,青浦的老宅占地面积广阔,而上海老城厢的房子则相对较小。

这样的分配,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作为长子的张青云,无疑是占了便宜的。

然而,张青云的年龄比张青雨大八岁,曾先后娶过两个老婆,育有五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家中孩子众多,而田产仅有200亩,这使得一家生活并不宽裕。

张明澈很少回到青浦祖宅,与那些堂兄堂弟的关系也因此显得生疏。他的性格中带着修士的清冷,对于世俗的纷扰和人际的纠葛,他总是保持着一种超然的态度。

这天晚上,他陪祖父聊了许久。

张永寿,这位晚清的举人,拥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深厚的学识。他的话语中蕴含着智慧和历史的沉淀,与他交谈,总能让人受益匪浅。

“小澈,你有空多读多点儿书,别在外头瞎混。读书若是缺钱,我这里还有些棺材本。”张永寿的话语中带着对孙儿的期望和对知识的尊重。他希望张明澈能够通过读书来丰富自己的内心世界,而不是在外游荡,虚度光阴。

张明澈面对祖父的关心,笑着回应:“爷爷,我有钱。我读过很多书,不信你考考我。”

张永寿并没有真个摸出四书五经来考他,而是缓缓讲述自己的经历,顺便讲到娃娃亲:“我跟陈老爷子是远房亲戚,同时也是多年好友。陈家是书香门第,祖上三代都有人做官。你陈爷爷中过进士,但因为排名靠后,官场生涯不顺利,50岁之后便退隐了。他三个儿子都很有出息,孙女也不会差的!你这孩子,别瞎折腾!做人嘛,最好信守承诺!”

张明澈想说:“那是您老的承诺,又不是我的承诺。”

但他没说出来,只是默默点头,心中却早已打定了主意。他打算见了陈家人之后,先斩后奏,将婚事退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