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诸城十老”及其诗歌创作研究
- 魏红梅
- 2字
- 2025-04-24 18:35:13
绪论
第一节 “诸城十老”名称的由来与所指对象
“老”者,时人或后人对年高望重者之敬称也。“诸城十老”,即后人对明末清初代表诸城诗坛最高水平的丁耀亢、王乘箓、刘翼明、李澄中、丘元武、张衍、张侗、徐田、赵清、隋平十位诗人之敬称。
从乾隆《诸城县志》之《艺文考》和《文苑传》所记来看,上述十人确实是明末清初诸城诗坛的代表人物。他们不但对诸城诗坛的繁荣有首开之功,而且对诸城诗坛空前繁荣局面的形成有奠定之力。
乾隆《诸城县志·艺文考》云:“自明以还,一统至今,人择善地以为居,南北衣冠之族接踵而来,故嘉、隆而后,科名日盛,著作亦日多,丘简肃公(丘橓)其尤著者也。我朝文运丕兴,文教弥隆,经学不少而诗集尤富,丁野鹤(丁耀亢)开于前,李渔村(李澄中)继于后,刘镜菴(刘翼明)、徐栩野(徐田)、丘氏父子(丘石常和丘元武)、张氏兄弟(张衍和张侗),皆分道扬镳,鼓吹休明。而后起者,且步武接武,为斯文之薮矣。”[1]
由此可见,诸城诗坛的繁荣是由“开于前”的丁耀亢,“继于后”的李澄中,“鼓吹休明”的刘翼明、徐田、丘石常和丘元武父子、张衍和张侗兄弟等人共同创造的。此处虽没有提及赵清、隋平和明代的王乘箓三人之名,然其诗集,乾隆《诸城县志·艺文考》中均有著录:王乘箓《钟仙遗稿》一册,丁耀亢《逍遥游》一卷、《陆舫诗草》五卷、《椒丘诗》二卷、《江干草》一卷、《归山草》二卷、《听山亭草》一卷、《天史》十卷、《西湖扇传奇》一卷、《化人游传奇》一卷、《蚺蛇胆传奇》一卷、《赤松游传奇》一卷,丘元武《柯邨遗稿》八卷、《丘氏诗乘》一册,刘翼明《镜菴诗选》五卷,李澄中《卧象山房文集》四卷、《诗集》七卷、《赋集》一卷、《滇南日记》二卷、《艮斋笔记》八卷、《明史稿》四册,张衍《渐山阁草》四卷,张侗《放鹤邨文集》五卷、《其楼诗集》一册、《卧象山志》一卷、《酒中有所思诗》一册,徐田《栩野诗集》八卷,赵清《白云集》六卷,隋平《半舫草》一册、《圣学同心录》一册、《琅邪诗略》七卷。
乾隆《诸城县志·文苑传》在描述是时诸城诗坛“国家文运昌明,且升平日久,作者蔚起,彬彬盛矣”[2]局面的同时,分别列有王乘箓、丁耀亢、刘翼明、丘元武、李澄中、徐田、隋平、张衍、张侗九人的传记,且王乘箓是唯一入选的明朝诗人。赵清没有列入《文苑传》,是因其孝行特别突出,被列入了乾隆《诸城县志·孝义传》之中。其传云:“清学诗于李澄中,醉后淋漓自喜,学者称壶石先生。”[3]
然而,乾隆《诸城县志》对十人之诗歌创作成就与功绩多有肯定,但是时并没有用“诸城十老”或“十老”之称谓来称呼他们。
从现有的资料来看,学界较早使用“诸城十老”这一称谓指称上述十人的,是任日新和张崇琛两位先生。
1988年,任日新发表《九仙诗人丁野鹤》一文。其文中称:“明末清初,诸城县文人多隐居山林,结社赋诗、讲文,其中有十名文士颇有名气,当时称为‘诸城十老’,丁野鹤为其中之一。”[4]
1989年,张崇琛发表《蒲松龄与诸城遗民集团》一文。文中亦云:“照一般的说法,‘十老’系指诸城籍的丁耀亢(野鹤)、王乘箓(钟仙)、刘翼明(镜庵)、李澄中(渔村)、张衍(蓬海)、张侗(石民)、丘元武(柯村)、徐田(栩野)、隋平(昆铁)、赵清(壶石)等十人;丁、王辈份较高,而石民、渔村为其实际的领袖。”[5]
此后,胡骏、郑广荣、赵永芬编著的《中国博物馆概览》之《诸城博物馆》(1992)、山东省诸城市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写的《诸城市志》(1992)、李增坡主编的《苏轼在密州》(1995)、《简明华夏百科全书》总编辑委员会编的《简明华夏百科全书7》(1998)、李伯齐主编的《山东分体文学史·诗歌卷》(2005)、王振民主编的《潍坊文化三百年》(2006)、梅新林著的《中国古代文学地理形态与演变》(2006)、孙敬明著的《潍坊古代文化通论》(2009)、郑玉霞主编的《日照历史文化名人》(2009)等著作及张崇琛的《王渔洋与诸城人士交往考略》(1996)、张兵的《清初山左遗民诗群的分布态势与创作特征》(2001)、刘家忠的《“诸城十老”的文学活动与清初遗民的纠结心态》(2011)等诸多论文中,均采用了“诸城十老”这一称呼,其所指对象亦是上述十人。
据上所论,我们可以推断:明末清初之时,活跃于诸城文坛的丁耀亢、王乘箓、刘翼明、李澄中、丘元武、张衍、张侗、徐田、赵清、隋平十人,虽未被时人冠以“诸城十老”之名,但确为当时诸城诗坛的代表人物和中坚力量。后人之所以用“诸城十老”尊称他们,既是因为他们在诗歌创作上所取得的成就,更是因为他们为促进诸城诗坛的空前繁荣所做出的杰出贡献。既然学界对“诸城十老”的所指对象已成定说,故本文对“诸城十老”的研究,只将丁耀亢、王乘箓、刘翼明、李澄中、丘元武、张衍、张侗、徐田、赵清、隋平十人作为具体的研究对象。
明确了“诸城十老”这一称谓的由来与所指对象,还有两点需要特别说明。
一是学界虽将丁耀亢、王乘箓、刘翼明、李澄中、丘元武、张衍、张侗、徐田、赵清、隋平十人同冠以“诸城十老”之名,但因为年龄的差异,他们并未能完全在同一时空聚会,其交往也是错时的、交叉的、重叠的。
首先,王乘箓是明末诸城诗人,也是乾隆《诸城县志·文苑传》中所列明代诸城诗人的唯一入选者。从现有的资料来看,其生年不详,仅知逝于崇祯六年(1633),是“诸城十老”中最早去世的,故其一生只与“诸城十老”中的丁耀亢“相友善”[6],未能与刘翼明、李澄中等人谋过面。但从刘翼明《订王钟仙遗诗》[7]一诗来看,证明他曾经校订过王乘箓的遗诗。然等到“李澄中、张衍始求而刻之,不及百篇”[8];康熙三十九年(1700),李澄中去世之前,联合张衍等人完成了王乘箓诗集《王钟仙遗稿》的编辑出版工作,并为之作序。可见,他们虽生前未曾谋面,然于诗歌创作方面,却有过跨越时空的精神交流。
其次,丁耀亢逝于康熙八年(1669),是“诸城十老”中第二个去世之人。除了王乘箓,他生前与“诸城十老”中的刘翼明、李澄中、丘元武也过从甚密;虽与张侗、赵清等人失之交臂,但也有交集。张侗和赵清都为丁耀亢的诗集《江干草》写过序,并在序中解释了他们未能谋面的原因。
从张侗的《江干草序》“予时方七岁”、“是时始知东武有先生”等记载来看,张侗七岁之时,就已经知道丁耀亢的名字。在序中,张侗还详细地回顾了自己三次主动结交丁耀亢而不遇的经历:第一次,“后予走琅邪,谒先生橡谷中。先生适出游蓟门,交燕赵贤豪”;第二次,“二十年风尘烟雨间,予再入琅邪,先生已振铎容城矣”;第三次,“越数年,予西谒岱宗,礼莲花丈人峰回。先生复归自西湖,寓淇上大觉寺,见予壁间诗,吟哦啸咤而去,仍隐橡谷中。予三走琅邪,而先生殁”。对此,张侗感叹道:“自予少以及壮,先生壮且髦以死,前后三十年,半同甲子,不获一见丰采,岂非数也耶?”[9]在丁耀亢去世三年后,即康熙十二年(1673),张侗来到丁耀亢的别墅,见到了丁耀亢的三儿子丁慎行,接受了为丁耀亢《江干草》作序的请求。
而赵清的《江干草序》也称自己与丁耀亢曾错失过两次见面的机会。第一次是通过丁耀亢之子丁慎行口述的:“昔先大夫风尘之后,处橡谷以诗酒招山林之士,思壶石而壶石不至。”第二次是“戊申(即康熙七年)秋九月,家邞上萧墙中。先生因大觉寺僧问石,以诗招余。时值促行李将事昭阳洞。四三年山水间回,鹤已化辽城去矣”。[10]
第三,刘翼明、李澄中、丘元武、张衍、张侗、徐田、隋平、赵清这八人,因为生活的时间较为相近,彼此之间都有过交游往来及诗歌唱和,关系很是亲密。据乾隆《诸城县志·文苑传》载:李澄中“与同县刘翼明、赵清、徐田、隋平、张衍、衍弟侗诸人日放浪山海间,醉歌淋漓,有终焉之志”;又载:“是时,县人多结社为诗,(丘)元武归,唱和其间,与刘翼明、李澄中、徐田、张侗相伯仲。”[11]他们之间有的还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如“(隋)平学诗师(李)澄中”[12]、“(赵)清学诗于李澄中”[13]。而且,李澄中校订出版了丁耀亢、刘翼明等人的诗集,隋平则为徐田出版诗集。
第四,十人之中,王乘箓的生年不详,又于崇祯六年(1633)去世。而崇祯六年,丁耀亢三十五岁,不仅于崇祯四年完成了《天史》一书,还已经创作了《问天亭放言》中的若干诗作,且丁耀亢生于万历二十七年(1599),卒于康熙八年(1669),这是很确定的。所以若按丁耀亢的出生时间万历二十七年算起,到张侗康熙五十二年(1713)去世,这一时间跨度有114年。这一百多年的时间,他们历经明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和清顺治、康熙六朝,是诸城诗坛最活跃的时期,更是明末清初山东诗坛最活跃的时期。他们彼此之间诗文唱和,交往密切,甚至结交了一大批在当时文坛上享有盛誉的人物,如龚鼎孳、刘正宗、王铎、邓汉仪、王士禛、孔尚任、朱彝尊以及陈维崧等。因此,本文所考察的“诸城十老”所处的时代背景和诗坛背景,大致包括明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和清顺治、康熙六朝,尤以明崇祯和清顺治、康熙朝为主。
综上所言,可以看出,丁耀亢、王乘箓、刘翼明、李澄中、丘元武、张衍、张侗、徐田、赵清、隋平十人的生活年代虽然跨度较大,但当时学者在乾隆二十九年(1764)编辑《诸城县志》时,他们已经是《艺文考》和《文苑传》的重点推荐对象,这为他们真正具有“诸城十老”之名,提供了重要依据。虽然他们之间的交往有时差,但在彼此重合的时间段里,他们的交游是密集的、亲密的,尤其是王乘箓和丁耀亢之间,丁耀亢和李澄中、刘翼明、丘元武之间,李澄中和刘翼明、丘元武、张衍、张侗、徐田、隋平、赵清之间。
二是本文所言之“诸城”,是就明清时期的行政区域划分而言的,而非今日行政区划之诸城。据《山东通志·沿革》载:“洪武元年(1368)始废密州,以(诸城)县属青州府。”清代因袭之。故是时诸城隶属于青州府,是青州府所辖一州十三县(莒州、益都、诸城、安丘、博兴、乐安、沂水、日照、蒙阴、高苑、寿光、临朐、昌乐、临淄)之一县。据乾隆《诸城县志·疆域考》记载,当时的诸城所辖区域为:“县东五十里至胶州界,又九十里至州;西五十里至莒州界,又百三十里至州;南百二十里至日照县界,又四十里至其县;北、东北各六十里至安丘、高密二县界,又皆六十里至其县;东南百五十里至海。此疆域之大凡也。广百二十里,袤百八十里。”[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