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拨云见日

正月二十二，清晨点卯之后，王铮直奔经历司。

按照约定，今天就是侯海涛把资料交给王铮的日子。

等王铮赶到经历司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值房之内，忙了整整三天，又干等了一上午的侯海涛已然昏昏欲睡。

“侯百户可在？”

看到问话的人是王铮，值房之内的文吏点了点头，示意侯百户已经等候多时，随后便将王铮引入侯百户自己的值房之内。

听到王铮终于来了，昏昏沉沉的侯海涛也抬起了头。

于是乎，一对无比扎眼的熊猫眼，清晰的呈现在了王铮的面前。

没有理会王铮惊讶的目光，侯海涛挥了挥手，把下属的文吏赶了出去。

“侯大哥，你这是……”

侯百户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接着尴尬一笑。

“昨天晚上跟人干了一架，不碍事，不碍事……”

说话的同时，侯海涛走到了房门处，确定门栓放好，不会有人闯入之后，走回到书案之前，神秘兮兮的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薄薄的小册子。

“为了你这东西，我可是熬了整整三天，连觉都没怎么睡，好不容易整理完了，想去喝杯花酒，放松一下，结果……”

“侯百户，这情谊，王某记下了！”

闻言，侯百户嘴角微微上扬，他要的可不就是来自王铮的人情嘛。

只不过，将册子递给王铮之前，侯海涛还是停顿了一下，嘱咐了一句。

“王兄弟，这东西是我亲自收集，整理的，整个过程之中没有任何其他人经手，你拿着自己看就好，切莫拿给他人……”

说到这里，侯海涛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

“看完之后最好直接毁了……”

原本，王铮并没有太过在意，这本就是自己的委托，但是，最后祝福的这一句就不一样了。

很显然，通过整理出来的东西，侯海涛已经发现了某些让他感到恐惧的东西。

“王铮明白！”

说罢，王铮从侯海涛手中接过册子，然而，这一次王铮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告辞，而是直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当着侯海涛的面，查阅起了册子中的内容。

柳子轩，锦衣卫北镇抚司校尉，年三十一岁……

楚楷，锦衣卫南镇抚司……

王猛，锦衣卫上后所……

……

杜宏宇，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官……

相比较之前顺天府和镇抚司的记载，侯海涛整理的册子要详细太多。

正如费宏所说的，看不出联系，只是调查的不够细致，随着更多信息的呈现，隐藏在暗处的东西就这么浮现在了眼前。

第一，正月初三。

九个锦衣卫的死亡时间，都是在正月初三之后。

第二，福建！

成化十二年夏，锦衣卫内部得到了消息，四朝元老，“三杨”之一杨晔的曾孙，福建都指挥使司指挥使杨晔暴行乡里、戕害人命。

由于杨晔的身份特殊，公开调查可能会引起士林以及文官们暴动，锦衣卫受皇命，秘密派遣人手，前往福建调查情况。

为了防止泄密，更为了防止被发现踪迹，北镇抚司并没有调动北镇抚司手中成建制的队伍，而是从整个锦衣卫中抽调人手。

而带领这支前往福建队伍的，正是王铮的父亲，王猛。

九个锦衣卫，或者去过福建查案比如，王猛。

或者管理、整理过福建相关文档、案卷比如南镇抚司小旗楚楷，北镇抚司小旗杜宏宇，经历司文吏鄂锦文。

或者处理过涉及福建方向的具体事宜，比如，王猛返回京师当日，负责值守锦衣卫门口的总旗滕澜。

九个人，虽然部门不同，职位不同，官职不同，却都和杨晔一案有了关联，更重要的是，这几位是实际操办杨晔一案的实际负责人。

第三，正月初三，正是自己的父亲王猛带队返回京师的日子……

果不其然啊，看不出联系，只是调查的不够细致。

若不是侯海涛费尽心思，把这九个人半年之内所有的信息整理出来，谁又能把负责行动的小旗、管理文档的文吏，负责安全警戒的总旗，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联系在一起。

轻轻的摇了摇头，王铮的目光却扫到了旁边正看着自己的侯海涛身上。

整理文档、资料这种东西，看起简单，就好像是个人就能做一般，但能在三天之内，把这本小册子整理出来，其功力可见一斑。

能整理出来也就罢了，整理出来之后，还敢把这本小册子交给自己，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王铮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自己有信心，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看好自己，但是就凭借在看出问题之后，对方依旧敢把材料交给自己，王铮就绝对不会辜负他的信任或者是投资。

打开册子，重新仔细的阅读完毕，将重要的细节记载脑海中之后，在侯海涛的注视之下，王铮走到了值房之内的火盆旁边，将小册子撕开，一条一条的扔到了火盆之中。

等到整本册子，彻底化为灰烬，王铮转身，回头，抱拳行礼。

“日后，侯大哥若有任何需要，王铮定然竭尽全力！”

侯海涛不是傻子，他自然能看出王铮为什么这样做，但更让他信息的是称呼的变化。

要知道，之前，王铮对于侯海涛的称呼，要么是侯百户，要么是百户老爷，而这一次则变成了侯大哥。

虽然看起来不如之前恭敬，但这一点也代表着，王振不再把他当成外人。

略微思索，侯海涛又走到了房门，不仅检查了门栓，更仔细的确定了门口没人偷听，然后回身，径直走到了王铮的身边，在王铮的耳畔轻声道。

“侯某不知道王兄弟想要做什么，但不管做什么，一定要小心，能用这种方式，谋害整整九个锦衣卫的家伙，都不是……”

侯海涛没继续说下去，但王铮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侯大哥放心，王铮还没活够，不会这么轻易的去送死的。”

听到王铮的话，侯海涛轻松不少，他最担心的就是王铮不管不顾直接出手，只不过没等他安心多久，王铮的声音再次传入了耳中。

“不过，还得劳烦侯大哥再帮小弟整理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