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祭拜

王铮离家报丧之后，李寡妇叫来了专门做白事的人，等王铮回到家的时候，一切已经布置完毕，王家已经挂上了白布，王家的厅堂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的样子。

布置完灵堂，安排完人手，李寡妇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魂不守舍，恍恍惚惚的王铮。

“孩子啊！”

听到声音，王铮这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家门口，看着已经布置妥当的家，王铮感激的看向李寡妇。

对于李寡妇，王铮是充满了感激的。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什么是“碳毒”，但是王铮怎么可能不知道，用后世的说法，那就是一氧化碳中毒啊。

父母显然因此而死，而自己呢，见到父母尸体的一瞬间，整个人就懵了，在高浓度一氧化碳环境下嚎啕大哭可不就会晕厥么。

可以说，如果没有李寡妇，今天早上自己一家大概率就直接团灭了。

“婶子，多亏了你，要不然……”

“你这孩子，跟婶子说这作甚，若不是你爹，你山子哥坟头草怕都三尺高了，快吃些东西，再过一会应该就有祭拜的宾客上门了。”

犹豫了半天之后，王铮点了点头，简单吃了些东西，换上孝衣，跪坐在了灵堂之上。

只不过，人在这里，心思却不在。

王铮得承认，那两个锦衣卫的消息很准确，王猛带回来了整整三千两白银，用更准确的说法，是等价于三千两白银的黄金，整整四百三十两。

在这个年代，普通锦衣卫校尉、力士明面上的年俸不会超过十两，京师中产之家一年的开销也就二十两左右，身为锦衣卫小旗的王猛算上灰色收入，一年的收入也没超过五十两过。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三千两白银都是一笔巨款。

若王猛安然无恙，一切或许还好，但是，现在王猛突然离世。

觊觎家产、巧取豪夺、扫地出门、斩草除根……

让王铮更加不安的是，这两个家伙是自己在大街上碰到的！

大街上都能遇到，那么，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到底有多少人在觊觎这几千两的金银！

留在京师，无异于等死！

但是离开京师呢？

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价值几千两的金银，怕不是会死的更快。

……………………

王猛是锦衣卫不假，但是他军中出身，为人坦荡。

汪氏虽为瑶族叛逆后代，但待人和善。

夫妻二人并没有依仗身份欺凌弱小，相反尽可能的照顾邻里街坊。

就李寡妇来说，若不是王猛在关键时候说了几句公道话，李寡妇唯一的儿子几年前就被人活活打死了。

得知了王家惨剧之后，街坊邻居们也开始上门，而灵堂上的王铮则老老实实的磕头还礼。

只不过，所有人都可以看出王铮的恍惚，严格追究起来，王铮的状态在礼数上是有所欠缺的。

但，一夜之间，父母双亡，面对这种冲击，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还能在这里回礼，没有彻底疯掉，已经殊为难得了，劝说、宽慰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因为这些东西而斤斤计较。

就在王铮对于是走是留举棋不定的时候，唱名的声音再次响起。

“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百户杨百财，总旗李俊翔，携一众同仁前来拜祭！”

锦衣卫凶名在外，一大群锦衣卫对于普通百姓的压力是巨大的，唱名是唱了，只不过人已经在哆嗦了，至于应该引领宾客的人，又哪敢主动上前。

然而，杨百财又哪会考虑这些贫民的想法。

作为上官，自己主动带人来祭拜，这算是给了王家天大的面子了，进门之后竟然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百户杨百财自是一脸的不悦。

只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带着人转身离去，杨百财也只能耐着性子自行带着下属进门。

等王铮回过神，一众锦衣卫穿过大门和院子之后已经进入了灵堂。

看到为首一人满脸的不悦，王铮直接就是一个激灵。

前一世王铮没混过官场，但这不影响他知道官场、商场、战场甚至情场，很多东西其实是一样的，就比如有些时候做的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态度。

下一刻，王铮开始挣扎着起身，同时开口问候，多谢叔叔伯伯们……

只不过跪的太久，王铮的身体早就麻木了，没能起身不说还显得极度的狼狈。

惨白的脸色、通红的双眼，孤零零的身影，狼狈不堪的样子，再加上灵案上两个牌位，杨百财心中更是一阵的唏嘘，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了，能把灵堂置办好了就不错了。

“王猛真是可惜了，这趟差事办的不错，镇抚司那边很满意，过完年百户的公文恐怕就能下来，这时候……”

说者或许无心，但听者绝对有意，更何况是两世为人的王铮。

一趟差事，不仅带回来了大量的银钱，还直接从小旗升为百户，自家亡父的差事恐怕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只不过这些远远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打听的。

一声轻叹之后，杨百财从旁边取过三炷香……

趁着杨百财上香的功夫，王铮微微的抬起了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起跟在杨百财身后的锦衣卫。

有的人一脸漠然，有的人面带遗憾，有的人轻轻的叹息，有的人一脸不屑，最终王铮的目光锁定到了其中两个人的身上。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但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却填满了谄媚，这正是在白事店门口回头的那个高个子。

另外一个，矮胖的丹凤三角眼赫然就是所谓的“李头”，看到对方的位置和腰牌，王铮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总旗李俊翔。

王铮认出了这两个货，但这两个货把王铮当成了空气。

尤其是总旗李俊翔，一会四处张望，一会跟同伴窃窃私语，时不时还会伸手对着临时充作灵堂的庭院指指点点，俨然已经把自家的院子当成了囊中之物，或许还加上了王猛带回来的钱财。

只可惜，认出这两个人类人的玩意，对于王铮来说，没有卵用。

若对方只是普通的锦衣卫，自己或许还有那么一线生机，那么在锦衣卫总旗的面前，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片刻的功夫，上完香的杨百财向自己的下属们伸了伸手。

“你们也别愣着了，过来上一炷香，带了银钱的就随个分子，也算进一份人事。”

杨百财发话，随行的锦衣卫们自然无不应允，无论情愿与否，就连那两个类人的玩意，也假惺惺的跟了上去。

宾客祭拜，王铮也只能规规矩矩的磕头回礼。

额头不停的碰着草席，但脑海中所浮现的，却是那两个类人玩意贪婪的眼神，肆无忌惮的举动以及在看不到的地方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

锦衣卫行事肆无忌惮不假，但却不可能真的无法无天，有些东西终究还是有分寸和底线的。

只不过，分寸和底线也就仅仅是有而已并非绝对。

欺凌亡故同僚遗孤、谋夺亡故同僚家产这种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一般不会去做，至少在没有足够利益的时候是不会做的。

然而一旦真的做了，肯定更加谨慎，收尾肯定更加狠辣……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王铮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搏一搏或许……

没有理会磕头还礼的王铮，等所有人都上完香，杨百财挥了挥手，准备带人离开，他只是来祭拜的，又不是来当值的，香都上完了，还留在这干嘛。

“百户老爷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