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力压

凝气草采收晾晒完毕，陆沉并未急于将其送往坊市售卖。

按照陆家族规，旁支子弟耕种主家分配的药田，无论是否已划归私产，只要使用的是主家提供的资源或土地，其产出都需要先经过家族账房或农桑处管事的评估、登记，并按约定比例上缴一部分作为“资源占用费”或“分成”。

虽然陆沉这半亩药田名义上已归他个人，但当初的约定是“产出五五分成”，这一环节，自然是绕不过去的。

而且，他心中清楚，这定然又会是与二房势力的一次交锋。

果不其然。

数日后，当陆沉将晾晒好的、足足有十余斤重的上品凝气草，用干净的细麻布仔细包裹好，亲自送到陆家西侧的农桑司账房处时，负责接待他的，并非旁人，正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陆福！

陆福依旧是那副尖嘴猴腮、三角眼滴溜乱转的模样，歪坐在太师椅上，看到陆沉进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显然没想到陆沉竟真能种出东西来），随即迅速被浓浓的轻蔑与恶意所取代。

“哟，这不是咱们陆家的‘大能人’陆沉吗？”

陆福阴阳怪气地开口，拖长了语调，“怎么？你那半亩破地，还真让你种出东西来了？拿来我瞧瞧，别是什么不值钱的野草，也想来糊弄账房！”

他言语刻薄，态度倨傲，丝毫没把陆沉放在眼里，仿佛打定主意要故技重施，狠狠刁难一番。

陆沉面色平静，心中却早已冷笑连连。

他知道，今日这一关，绝不会轻松。但他已非吴下阿蒙，小成圆满的修为，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底气！

他将包裹好的凝气草轻轻放在账房的桌案上，解开布包，露出了里面青翠欲滴、元气盎然的上品凝气草。

那浓郁的草木清香与精纯的元气波动，瞬间充斥了整个账房，让原本昏暗的房间都仿佛亮堂了几分。

“福管事请过目。”

陆沉语气平淡，不卑不亢，“此乃一阶下品凝气草，共计一十三斤四两，皆是上品。按照当初约定，产出五五分成，请管事评估入账。”

陆福看着那品质绝佳、长势喜人的凝气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嫉妒与贪婪。

他原本以为，自己暗中使了绊子，陆沉那药田定然颗粒无收，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真能种出如此上品的灵草！而且数量还不少！

这怎么可能？！

难道……难道他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依仗或秘法？！

嫉妒与贪婪交织，让陆福心中的恶意更甚！他绝不能让陆沉如此轻易地得利！更不能让二少爷失望！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故意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伸出枯瘦的手指，随意地在那凝气草上扒拉了几下，皱着眉头道：“什么上品？我看也不过是些寻常货色罢了！叶片稀疏，元气驳杂，勉强算得上中品就不错了！”

他张口便将上品贬为中品！这其中的差价，何止倍蓰！

“福管事！”

陆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寒意，“此凝气草色泽青翠欲滴，灵韵饱满纯净，乃是严格按照《灵植详解》之法培育，无论品相还是内蕴元气，皆属上品无疑！还请管事明察！”

“明察？”

陆福嗤笑一声，将手中的几株凝气草重重摔回桌上，态度蛮横，“我陆福在农桑处管事十几年，经手的灵草药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是上品还是中品，难道我还会看错？我说它是中品，它就是中品！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他摆明了就是要颠倒黑白，强行压价！

陆沉死死地盯着陆福那张丑恶的嘴脸，胸中的怒火再次开始翻腾。

又是这套卑劣的伎俩！上次是劣种破农具，这次是恶意贬低，下次又会是什么？！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旁支，就因为得罪了陆明，就要任由这恶奴如此欺压？！

不！绝不！

士可杀不可辱！

今日，他若再退缩，只会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只会让他们以为自己软弱可欺！

“福管事，”

陆沉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既然你我各执一词，难以公断。不如……”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陆福的双眼！

与此同时，他不再刻意收敛自身气息，那股属于聚元境小成圆满、半步大成的强大气势，如同沉睡的猛虎苏醒，轰然释放！

嗡！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账房！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陆福只觉得一股远超他自身修为的强大气息扑面而来，如同泰山压顶！让他呼吸猛地一窒，脸色骤然发白，脚下甚至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

陆福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就在陆福心神剧震，骇然失语之际，陆沉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

“不如，我们请秦总管，或是青叔前来评判一番！”

秦总管！陆青！

这两个名字一出，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陆福的心头！

秦总管，乃是陆家外院总管家，老太君的心腹之一，地位尊崇，处事向来公允严明，最是厌恶仗势欺人、中饱私囊之辈！

而青叔，长房少爷，陆家嫡长子，对二房的一些跋扈行径早有不满！

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出面，他陆福今日这番作为，都绝对讨不了好！轻则被斥责惩罚，重则……甚至可能丢了这管事的肥差！

更何况……陆沉这小子，竟敢直接抬出这两位大人物？！他凭什么？！难道……他与这两位，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陆福脑中闪过，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看着陆沉那双冰冷锐利、仿佛能洞穿他内心一切龌龊的眼睛，以及身上那股令他心悸的强大气息，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悄然爬上心头。

这小子……绝非善茬！更不是可以任由他拿捏的软柿子！

他今日若是再强行刁难下去，恐怕……真的会引火烧身！

陆沉见陆福脸色煞白，眼神闪烁，已知自己这番软硬兼施、虚实结合的敲打起了作用。

他并未继续咄咄逼人，只是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却如同寒冬腊月的冰棱：

“当然，若是福管事觉得，请动两位大人物过于麻烦，非要在此分个高下……那陆某，也只好奉陪到底！正好，也让陆某领教领教，福管事这十几年的‘经验’，究竟有几分成色！”

奉陪到底！手底下见真章！

这已经是挑战了！

以陆沉此刻展露出的实力，他陆福若是真敢动手，下场绝对凄惨！

陆福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猪肝一般，难看到了极点！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场面话，却发现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怕了！是真的怕了！

他怕陆沉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更怕他背后那若有若无、却足以压死他的“后台”！

最终，所有的嚣张与蛮横，都在陆沉那冰冷的目光与强大的气势面前，土崩瓦解。

陆福额头上冷汗涔涔，眼神闪烁不定，挣扎了许久，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咳……陆沉，你……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何必……何必如此……”

他不敢再提什么“中品”，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样，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陆沉冷哼一声，收回了气势，账房内的压力骤然一轻。但他并未放松警惕，只是冷冷地看着陆福：“福管事，现在可以公道评判了吗？”

“可……可以！当然可以！”

陆福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他连忙拿起那些凝气草，装模作样地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用一种近乎谄媚的语气说道：“嗯！不错！不错！确实是上品！是老朽……老朽方才眼花了！看走了眼！这批凝气草，品质极佳，当属上品无疑！”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在账簿上记录下来：凝气草，上品，一十三斤四两。

随后，他按照上品凝气草的市场公允价格。

虽然心中滴血，却不敢再克扣。

计算出总值，然后划出一半，记录在陆沉应得的分成名下。

整个过程，他手脚麻利，不敢有丝毫拖沓或小动作。

最后清点出来，十三斤四两，按照市价总计二两六钱银子，划给陆沉一半，共一两三钱银子。

陆沉冷眼旁观，确认数目无误，这才点了点头，淡淡道：“如此，便多谢福管事‘公断’了。”

那“公断”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充满了讽刺意味。

陆福听得脸上火辣辣的，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应……应该的，应该的……”

陆沉不再理会他，收好自己应得的那部分银两，转身便走。

望着陆沉离去的背影，陆福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瘫软在椅子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看着桌上剩下的那半份凝气草，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却再也不敢生出半分克扣的念头。

今日这次交锋，他完败！

不仅没能刁难成陆沉，反而被对方展露出的实力和抬出的后台，吓得魂飞魄散！

他知道，此事必须立刻禀报二少爷！

这个陆沉，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了！这根钉子，扎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硬了！

而陆沉，走出农桑司账房，沐浴在初夏的阳光下，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畅快！

虽然依旧未能完全讨回公道，之前被毁的药苗损失无法弥补，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凭借自身的实力，正面硬撼陆家内部的刁难势力，并成功维护了自己的部分权益！

这种感觉，远比修为突破本身，更能让他感受到自身的成长与力量！

实力！果然，实力才是在这个世界上立足、说话、维护尊严的唯一根本！

今日只是初显锋芒，便已让那恶奴忌惮退缩。

陆沉紧握着手中的分成凭证，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