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拜师

旭日初升,薄雾渐散。

卯时初,沈元起来时就将两个小家伙都喊了起来。

简单吃了点东西,胡玉芬亲自给两个小家伙穿好衣服,整理好一切后嘱咐道:“到了夫子家不要调皮,娘教你们的礼仪都记住了吧?”

两人点了点头:“娘放心吧,我们都记住了。”

一旁的沈元此时开口道:“行了,该走了。”

和陆致远约定的时间是卯时末,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拎上昨日准备好的咸肉为束脩,沈元带着两个小家伙便出门去。

胡玉芬亲自将爷仨送出家门,目送着三人的身形消失在巷道中。

陆致远喜静,小院建在金柳村村外临近一条小溪的地方。

沈元带着自家两个儿子沿着田间小道,很快就来到了小院跟前。

门前青砖铺路,门口是两株硕果累累的桃树。

沈元到来时,哑伯正拎着扫帚打扫着门前的落叶。

“哑伯。”

沈元拱手行礼,两个小家伙也学着他的样子对哑伯微微拱手。

“咦啊……”

哑伯笑着拱了拱手,随后连忙将扫帚放在一旁,整理了一下衣衫,将三人引进院中。

陆致远定居金柳村五年多的时间,沈元估计自己是第一个走进这座小院的外人。

这是一座二进小院,白墙黑瓦,进门屏风处栽种着几株墨竹,葱葱郁郁。

转角拱门连通内院,走进之后,笔直的青石小道两旁,左边栽种着几株兰花,靠墙的假山和院墙上爬满了藤类植物。

精致的凉亭矗立在假山旁,巧妙形成了一种层次感。

右侧则是几畦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菜地。

“呃~”

引着沈元走进院中,哑伯指了指凉亭中捧着书卷的陆致远,示意他们自己过去。

沈元拱了拱手,便领着石头和阿奴朝凉亭走去。

“先生。”来到凉亭跟前,他拱手行礼,两个小家伙此时也都有些拘谨的恭敬拱手。

陆致远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拱手,随后打量着两个小家伙。

沈元在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关注着他脸上的表情。

“老夫想单独和这两个娃娃聊聊。”

一番打量之后,陆致远笑吟吟开口。

沈元微微一愣,识趣的拱了拱手便离开了凉亭。

凉亭内,陆致远看向老大沈文煋问道:“为何想要拜老夫为师?”

沈文煋有些犹豫,随后恭敬拱手道:“阿娘说,夫子是太学院的大儒……”

他的话说到这时,陆致远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转而看向沈文焰道:“你来说说,为何要拜老夫为师?”

小家伙仰着头回道:“夫子是天底下最有学问的人,当夫子的学生,好好学习,能知道很多事。”

陆致远听后,有些惊讶道:“你想知道什么?”

小家伙见此,眼睛一亮,刚想开口,随后又低声道:“娘说在夫子面前不能失礼,我……”

陆致远笑了,捋着胡须道:“但问无妨。”

“真的?”小家伙兴奋的昂起头。

陆致远和蔼笑道:“问吧。”

见此,沈文焰当即将母亲交代的礼仪抛之脑后,凑上前道:“夫子,天上有川泽湖海吗?”

陆致远微微一愣摇头道:“没有。”

“那雨从何处来?”

陆致远笑呵呵道:“从云中而来。”

“那云又从何处来?”

这个问题倒是将陆致远难住了。

一旁的沈文煋见到弟弟刁钻古怪的问题将夫子问僵,连忙拱手:“夫子恕罪,阿奴他……”

“无妨无妨。”陆致远呵呵一笑:“还有没有问题?”

沈文焰歪着脑袋道:“雨落为水,水为什么流向低处?”

陆致远捋着胡须道:“水入百川,百川归海,因为海在最低处。”

沈文焰好奇道:“什么是海?”

安阳县地处大虞的西部,他见过最大的河就是涞水河,根本不知晓什么叫海。

陆致远笑呵呵道:“海是最广大的水,无边无际。”

沈文焰若有所思,随后点着小脑袋道:“那海就是最聪明的水。”

陆致远疑惑:“为何?”

“因为海知道守在最低处,让所有的水流向它,于是长的最大!”沈文焰咧嘴笑道。

听到这个回答,陆致远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内心也是泛起一丝涟漪。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是他悟了大半辈子得出来的道理,不曾想,今日一个稚子竟语出惊人,用最简单的话道出了这个道理。

“哈哈哈……”

陆致远笑了,笑的声音很大。

引得不远处正在整理菜地的哑伯和沈元都忍不住侧目。

两人站起身,好奇的看着凉亭中哈哈大笑的陆致远。

“去吧,将你父亲喊来。”

陆致远收起笑容,看向一旁的沈文煋开口。

沈文煋拱手,慌忙来到沈元跟前:“阿爹,夫子让您过去。”

沈元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连忙来到凉亭跟前。

“沈小兄弟,请受老夫一拜。”

见到沈元,陆致远理了理衣袖,拱手拜下。

这一幕弄得沈元满头雾水,连忙躲开并还礼道:“先生这是为何?”

陆致远直起身,欣慰的看着身旁的沈文焰叹息道:“老夫三岁启蒙,六岁便熟读经史子集,十二岁考取进士,及冠入太学院。”

“之后游历天下,寻访名家大儒,不惑之年便自诩熟知天下学问。”

“于郡府太学院蹉跎二十载,五年前辞官至此,想要悟一门超越圣贤的学问却终不得门路。”

“究其道而知道之深,观己身方知自我之渺小。”

“嗟乎!寿有终时而不可违,天下士子皆庸才,无人能入老夫之眼。”

陆致远傲然负手,声色铿锵。

这一刻,文人傲骨的形象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番感慨之后,他收回了自己的精气神,转而伸手摸了摸沈文焰的脑袋,十分宠溺道:“此子为求知而来,心怀求知,深得老夫喜爱。”

“老夫拜你,是因你为老夫送来了一位得意弟子啊。”

沈元听后,神情微怔,随后反应过来,连忙看向沈文焰道:“阿奴,还不赶快磕头行礼?”

沈文焰后知后觉,慌忙俯首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道:“学生拜见夫子。”

陆致远坦然受之,随后呵呵笑着将他扶起。

“好好好……”

“从今日起,你便是老夫最后一位学生了。”

“老夫一生所学都将教授与你,希望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达到老夫未曾企及的高度。”

“先回去吧,明日卯时初,直接过来就行。”

父子三人拱手行礼,随后在陆致远亲自相送之下离开了小院。

回家的路上,沈文煋情绪有些低落。

夫子只说让弟弟明日过来,只字不提他的名字,显然是只答应了收弟弟为学生,没看上自己。

沈元见此,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路。”

“读书不行,咱还可以学武,爹明日便去镇上问问。”

沈文煋听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内心其实也不是很喜欢读书做学问,适才陆致远开口询问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提及学武,他的内心倒是有些小激动。

“阿爹,我一定好好练武,将来参军当大将军!”沈文煋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沈元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