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悔了
- 重生觅良婿,偏执权臣他总想抢亲
- 青山见我在
- 2148字
- 2025-03-25 11:20:01
二月初二,惊蛰。
春雨裹着料峭寒意,将白府檐角的鎏金铜铃浇得泠泠作响。
桑知漪斜倚在惊鸿院的紫檀雕花椅上,指尖随着戏台上的鼓点轻叩扶手。
金丝楠木戏台浸在雨雾里,伶人水袖翻飞间,恍若游龙穿梭云间。
“夫人!”丫鬟春桃提着裙裎冲进月洞门,发间珠花被雨水打湿,“相爷...相爷把表姑娘接进府了!”
桑知漪的指尖顿在“凤求凰”的唱词里。戏台两侧的琉璃宫灯忽明忽暗,将她的侧脸映得半面暖黄半面晦暗:“把西厢房的云锦被褥送去,再添两盏银丝炭。”
春桃急得跺脚:“那徐表妹还带着个小公子...”
“当啷——”茶盏磕在青玉案上,惊得檐下避雨的雀儿扑棱棱飞走。
桑知漪望着戏台上执手相看的才子佳人,忽觉腕间翡翠镯子凉得刺骨。
这镯子是成婚那日白怀瑾亲手给她戴上的,十年过去,竟像道挣不脱的枷锁。
暮色四合时,白怀瑾踏着满地残红而来。
玄色官袍上金线绣的仙鹤振翅欲飞,怀中稚童的虎头鞋却沾着泥浆,在他昂贵的云锦上蹭出斑驳痕迹。
“往后昀儿便是你嫡子。”他将孩子往前一送,袖口龙涎香混着奶腥气扑面而来。
桑知漪望着孩子与徐雯琴七分相似的眉眼,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血淋淋的夜晚。
那时她也是这样抱着夭折的胎儿,看着白怀瑾为突发心疾的徐雯琴彻夜问诊。更漏声里,徐雯琴贴身丫鬟捧着带血的帕子从她窗前经过:“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夫人这胎没了,表姑娘倒要喝上安神汤。”
“白相爷这是要效仿吕不韦?”桑知漪捻起案上凋谢的海棠,嫣红花瓣碎在青石砖上,“可惜我不是赵姬,做不来这移花接木的戏码。”
白怀瑾眉头微蹙。
十年宦海沉浮,他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此刻却觉得眼前人陌生得可怕。
记忆里的桑知漪总穿着鹅黄衫子,捧着新学的糕点追在他身后,不像现在。
“知漪,莫要任性。”他放软语气,伸手去抚她发间的玉簪,“雯琴是寡居之人,昀儿需要嫡母。”
桑知漪偏头避开他的触碰。
玉簪突然断裂,青丝如瀑散落肩头。戏台传来最后一句唱词:“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十年前你让我等,等来徐雯琴投湖的消息。”她将断簪掷进荷花池,惊起一尾红鲤,“五年前你让我等,等到她守寡归京。如今...”池面涟漪荡开她破碎的倒影,“白怀瑾,我们和离吧。”
惊雷劈开浓云,雨幕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长随浑身湿透跪在廊下:“相爷!北疆八百里加急——”
白怀瑾深深看她一眼,转身时官袍扫落案上合卺杯。
杯盏滚进泥水里,桑知漪望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忽然低笑出声。
那对杯子是她亲手烧制的,窑火灼伤的手指至今留着疤。成婚第一年她日日擦拭,后来发现白怀瑾书房里还收着对缠枝莲纹的瓷杯——徐雯琴及笄那年烧的。
“夫人!”春桃哭着扑过来,“太医说您这咳血的毛病最忌忧思...”
桑知漪摆摆手,喉间腥甜再也压不住。
鲜血溅在戏台边的芍药丛上,像极了那年她藏在食盒底层的合欢花。
雨越下越大,惊鸿院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熄灭。
桑知漪蜷在冰冷的贵妃榻上,听着更漏将最后一丝生机抽离。
恍惚间又回到当年初见,白怀瑾握着书卷从树下走过,惊落她藏在枝头的纸鸢。
“姑娘小心。”他接住坠落的纸鸢,指尖染上她特调的栀子香。
更鼓敲过三响,桑知漪望着窗外渐白的天光,突然想起及笄那年娘亲说的话:“咱们桑家女儿最忌要强。要强的人...命苦。”
最后一口气咽下时,她攥着当年白怀瑾题诗的帕子。帕角“白首不离”四个字早被血渍浸透,像场荒唐的笑话。
若有来世...
桑知漪望着梁间结网的蜘蛛,意识逐渐涣散。
她定要做个最混不吝的姑娘,把什么贤良淑德统统喂狗,痛痛快快闹个天翻地覆。
白怀瑾,我悔了。
……
“姑娘,这已经是府中最为精致的细纱制成的里衣了。”
然而,桑知漪依旧感觉身上所穿的贴身衣物粗糙不堪,犹如荆棘般刺激肌肤,令她感到钻心的疼痛。
重生一次,不曾想这副血肉之躯也都变得异常挑剔起来。
前世,她身为宰相的宠妻,所穿衣裳均选用最顶级的葛纱面料,轻柔如云朵,四季皆宜,保暖又透气,十分昂贵。
可现在,她只是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
明明那一夜,她因中毒而喷血不止,谁知,再睁眼,竟在昔日那间闺房中奇迹般地苏醒!
“姑娘,大少爷来了。”丫鬟青杏掀开珠帘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怔忡。
桑知漪转头望向雕花月洞门,正看见大哥玄色锦袍上暗绣的云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桑知胤停在屏风前三步处,目光扫过案头还冒着热气的药碗:“今日可好些了?”他刻意放轻的声音里带着探询,“华清阁的论经大典……”
“大哥。”桑知漪截断他的话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绣的杏花纹,“墨茵表姐前日便递了帖子,邀我去问川赏春。”
她抬眼时正撞见大哥蹙起的眉峰,窗棂漏下的光斑落在他腰间悬着的和田玉佩上,晃得人眼疼。
桑知胤上前半步,袖中熏的沉水香混着药味漫过来:“你素来最爱与文士谈经论道,去年花朝节还作过《春赋》。”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忽然注意到妹妹今日竟穿了件胭脂色织金襦裙,发间银簪换成了赤金点翠步摇——这分明是要赴女儿家春宴的打扮。
桑知漪垂眸避开大哥的视线,铜镜里映出窗外半开的海棠。
她记得前世就是在华清阁,白怀瑾握着她的诗笺说“桑姑娘这‘落红不扫待君归’一句,倒像是闺怨词”,那双含笑的凤目里藏着淬毒的温柔。
“大哥看这海棠可好?”她突然起身走向窗边,裙裾扫过青砖地上斑驳的日影,“前几日还病得以为再见不着春色,如今倒想学古人秉烛夜游了。”
桑知胤望着妹妹单薄的背影,记得半月前,知漪高烧呓语时攥着他的袖角哭喊,此刻却像株被春雨洗过的新竹,挺直了不肯弯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