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国之女

城北冬季,寒风萧瑟,雪覆万物。

阮府内,一株梅树花开灿烂;雪中寒梅,傲立枝头,娇艳似火。

这株梅树立于一所厢房的门口处,此时厢房内传出了一阵猛烈地咳嗽声,不一会儿厢房门被打开,一位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的女子手扶胸口虚弱地朝着梅树前走了去。

“…傲骨梅花似世外,清香如蕊韵心怡……”

女子抬手轻抚了一朵树间梅,她语气轻柔,尽显温婉。

接着,她凑上前嗅了嗅梅花的味道,似乎触及了她悲伤的过往,她眼中含着泪,带着一脸苦笑开始喃喃自语道:“蘅一,我们一同种下的这株梅树,你说我如寒梅般孤傲,坚韧。可我如今...已是伤痕累累...难以自愈...我累了...是时候该放下了......”

说完,女子便倒在了梅树前的雪地之中,饕风虐雪,她的手中紧攥着一枚形同梅花的玉钗,然而脸与唇早已没了血色,雪覆上身体,本该灿烂盛放的花,就此凋零。这一生短暂,她因他变得悲凉,却换不来他一丝的愧疚,她不愿带着幽怨而去,故此选择了放下。

丫鬟心莲牵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有说有笑的来到了苑中,见到此景,心莲受惊瘫倒在地尖叫,小女孩儿则是跑到女子身前跪着哭喊道:“阿娘!呜呜呜,你怎么了,为何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顿时,阮府上下传遍此事,大小姐阮玉凝不幸染上顽疾命丧于府中,享年二十有三,香消玉殒,实为叹惋。

城内大街,众百姓皆为阮氏大小姐送行,其父阮善连正直无私,为城北良官,受百姓拥戴。

阮玉凝一向替父体恤百姓,常助人为乐,是位温婉贤淑,善良体贴之人。

大街上哭声不断,只有随行的小女孩儿不哭不闹,抱着灵位一言不发,她的眼神呆滞无神,显然是悲伤过了头。

小女孩儿是阮玉凝与当朝相国林蘅一的女儿,因阮玉凝生产当日雨雪交加,寒风萧瑟,故为其起名为萱雨,字寒萧。

一场误会,清白难证,林蘅一终是不肯信她,甚至绝情写下休书,狠心逐她出门。

阮玉凝因此染了心病,常年将自己困于府中别院,少与他人往来,她未曾想到往日的恩爱非常,却经不起一丝考验,皆如泡沫般幻灭。

遭人陷害不知,情却难忘,阮玉凝到死都在思念着她深爱的郎君,哪怕他早已与他人相合,她也从未恨过他,只怨他当初为何不肯信她。

人群中,一位与林萱雨年龄相仿模样相似的小女孩儿正盯着林萱雨看。

林萱雨似乎被这灼烈的目光所吸引,她侧头看向人群,与那位盯着自己的小女孩儿对视,她不禁睁大了瞳孔,天底下怎么会有此般如她长相近乎相同之人。

她们就像被命运牵线,此刻视线正交织在一起。

五年前。

入夜,寒雪飘飞,阮府别院内仆人们正上下忙个不停,阮府大小姐阮玉凝临盆在即,厢房内传来了无比撕心裂肺地叫声。

“阮家小姐,再加把劲儿!孩子就快要出来了!”产婆阿荣看着孩子的头已出来了便让阮玉凝加把力。

阮玉凝咬紧牙关,最后一鼓作气,孩子终于产了出来。

可这刚出生的婴孩,却不见哭声响起。

见此异常,阿荣一时慌了神,她赶忙抱起孩子看了看,只见孩子脸色发紫,她伸出手探了探孩子的呼吸,见其心脏也未有一丝起伏。

她在想是否因为难产的缘故,胎早已死于腹中,她仍将孩子放于襁褓之中,不忍心告知,却又无可奈何。

阿荣看着床上一脸憔悴的阮玉凝,将这孩子抱到了她的面前,心疼不已,道:“阮家小姐,是个女孩儿,最后,再抱一抱她吧。”

阮玉凝虚弱地爬起了身,她看着阿荣,血红的眼中充满了疑问,她不禁问道:“荣...姨...此话何意?孩子...她...怎么了?”

心莲刚同阿荣将孩子放于襁褓中时,便从阿荣那里得知了,她一边抹泪一边朝着阮玉凝哽咽道:“小姐,二姑娘...出生便已夭折......”

阮玉凝得知后,痛苦不已,她抱过孩子,哭声凄厉,响彻了整个厢房,随后便因悲伤过度,晕厥了过去。

阮父得知此事,便让心莲赶紧将死胎掩埋处理。

白雪皑皑,寒风凛冽,城北怡盟山上一片银装素裹,月光撒向大地,晶莹剔透的冰雪反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心莲披着一件御寒的白色斗篷,她将怀中的包裹紧紧抱住,穿过一片丛林,随后来到了一荒地之处,她选了一块未有积雪的地方,随即蹲下了身,她用手在地上刨了一个小坑,将手中的包裹放入了其中。

“今生与小姐无缘,愿来世也能投个好人家,平安长大,有爱常伴。”

心莲说完便在包裹上放入了一枚玉石,上面刻着‘阮’字。

碧玉刻字,专人打造,用玉讲究,无人能造假,持此玉便可断为城北官家阮氏的后代。

最后,她哭着用土将包裹掩埋。

翌日清晨,一位中年樵夫经过山中荒地时,突闻异响,他寻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的土坑中有一包裹,一婴孩被裹在里面,只见婴孩脸色极为苍白,此刻正在不断地发出微弱地哭声。

他赶忙向婴孩所在之处跑了去,见婴孩仍旧哭个不停,他将婴孩从土坑中抱起。

樵夫见婴儿一副濒死模样,实属不忍道:“风雪无情之天,究竟是何人能这般狠心将初生的婴孩抛于此处……”

此时,他发现地上还有一枚玉石,上面刻了字,他赶忙从地上将玉石拾了起来瞅了一眼后念道:“阮...”

樵夫意识到了这玉石定与婴孩的身世有关,但这婴孩此刻情况不容乐观,怕孩子有性命之危,他将玉石放入进了衣襟,随意拾了些树枝便下山归了家。

家中妇人见樵夫怀中抱着婴孩回了家不禁心生疑惑,她放下手中的活,上前问道:“老叶,这是……”

樵夫叶明善看了眼怀中不再哭闹,睡得安心的婴孩,接着朝眼前的妇人作出了解释:“三娘,不知是何人,将这婴孩大雪天的弃于怡盟山之中,见其濒死不忍,遂便带回了家。”

谢三娘从叶明善手中抱过婴孩,她温柔地看了看被裹里的婴孩。

“老叶,我们进屋说话。这孩子能在大雪天中苟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不能再让孩子长时间的受寒下去。”

雪天寒冻,本就受了不少寒气,见婴孩脸色苍白,危在旦夕,随即谢三娘提议先将婴孩抱进屋里再说。

进屋后,二人之子刚满三岁的叶青裕看着爹娘带回了一个婴孩甚为好奇,他跟在谢三娘的身边,看着爹娘为这陌生的婴孩忙前忙后。

屋里早前便生了火,此刻房内已是暖气十足,谢三娘用热水浸湿了帕子,她将帕子拧干,之后便轻轻地给婴孩擦拭着身体。

谢三娘将婴孩的身体擦完后发现其为女婴,她转身看向正在屋内打水的叶明善道:“老叶,是个女娃。”

叶明善将水壶中的热水倒入碗中,吹了两下就往嘴里送,饮完后,他用手擦了擦嘴道:“三娘,此女由我叶明善带回,可谓天定之缘,不如,我们将她收为养女如何?想当年我们求子不易,好不容易怀上了裕儿,都说是我们行善积德换来的,收养这被遗弃的可怜孩子,也算是善事一桩,自后,我们家裕儿多了个妹妹相伴,不也挺好的。”

“你我结发夫妻,意志相投。自为人母以来,便见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受苦受难,收养她,也算是积福积善,我倒无异议。”

谢三娘再次看向已睡得香甜的婴孩,眼神中充满着温柔缱绻。

叶明善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走到床前将手放入衣襟中摸出了一块品相上等的玉石递给了谢三娘道:“对了,三娘。这是我在婴孩身边拾到的玉石,上面刻着‘阮’字,我想多半跟她的身世有关,你看看。”

谢三娘接过玉石仔细瞧了瞧,道:“此玉色泽通透,看着不像是廉价之物。不知这婴孩出于何种缘故被丢弃,可把玉石保留,不管它将来能否派上用场,我们都要将此物好好收藏起来。”

叶明善也表示赞同:“好,都听夫人的。”

他突然坐于谢三娘的身侧,将手覆上谢三娘的手背,继续道:“三娘,我们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谢三娘思考片刻后回道:“此女于怡盟山中寻得,其命也由雪地之中再生。不如…就唤她为‘怡雪’可好?”

“叶怡雪,呵呵,甚好!三娘不愧为文化人,起名还得看你!”

叶明善双手拍了拍腿叫好,他对此名深表认可。

随之,叶明善用手轻点了一下婴孩的鼻子,嘴里喃喃道:“我们怡雪...可要好好的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