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啼鸣，林霄跪在测灵碑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鲜血顺着青石凹槽流淌，在刻满古老符文的碑面上勾勒出刺目的红痕。
“灵脉枯萎，修为尽废。“大长老冰冷的声音像钝刀割在少年脊梁上，“林家不养废物。“
演武场四周顿时爆发出哄笑。曾经巴结他的旁系子弟们挤在最前排，有人甚至朝他吐了口唾沫。
那口浓痰擦着脸颊飞过，在测灵碑上缓缓滑落，混入血痕。
“三年前可是十五岁就达到碎岳境的天才呢。“二房长子林昊把玩着新得的玄铁指虎，金属冷光映着他讥诮的嘴角，“现在连我家扫地的仆役都能一拳打趴你。“
林霄缓缓抬头。晨雾中，测灵碑顶端的星辰石依然黯淡无光——这是第三次检测了，那块能感应灵力的奇石始终没有为他亮起。
三日前那场诡异的血脉反噬，彻底抽干了他苦修十年的灵力。
“我不信天道如此。“他撑着石碑站起来，麻布衣袖擦过碑面，将血与痰抹成模糊的污渍。
这个动作引来更多嗤笑，但他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掌心尚未结痂的伤口。
那里本该有淡金色的灵纹浮动。
“还当自己是少主？“林昊突然踹向他膝窝。
骨裂声清晰可闻的瞬间，林霄瞳孔骤缩——他竟完全看不清对方动作。
曾经在他眼中慢如龟速的通脉境武者，现在快得如同鬼魅。
剧痛从膝盖炸开，他重重跪回青石板。
碎石棱角刺入皮肉，但比起经脉里火烧般的痛楚，这根本不值一提。
自从三日前在祖地禁修遭遇那场血雾，他每寸骨头都像被千万只毒蚁啃噬。
“家主有令。“大长老袖中飞出一卷竹简，啪地展开在林霄面前，“即日起，废除林霄少主之位，发配矿脉服役。“
竹简末端朱砂印鉴鲜艳欲滴，像刚剜出的心头血。
林霄认得那个笔迹——是他父亲，林家当代家主林寒江的亲笔。
场边爆发出欢呼。几个旁系子弟迫不及待冲上演武台，有人扯他束发的青玉簪，有人扒他绣着云纹的锦缎外袍。
当最后一件里衣被撕开时，围观的女眷们发出夸张的惊叫——少年苍白躯体上布满蛛网般的黑纹，从心口辐射向四肢，如同被诅咒的傀儡。
“果然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听说他偷练禁术想突破玄海境...“
“活该！“
谩骂声中，林昊弯腰凑到他耳边：“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公布吗？“青年指尖凝聚起淡蓝色气劲，轻轻一划就割开林霄腰间暗袋，“因为你的小侍女正在后山埋那个野种呢。“
染血的平安符飘落在地。林霄突然暴起，残缺的牙齿狠狠咬住林昊手腕。
惨叫声中，他尝到腥甜的血液，但下一秒就被玄铁指虎击中太阳穴。
世界在眩晕中颠倒。他看见测灵碑上自己的血正被石质纹路缓慢吸收，星辰石核心闪过转瞬即逝的红光。
这诡异景象没人注意，因为所有人都在为林昊叫好——青年正用靴底碾磨他的手指。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雪娥。“林昊舔着腕间伤口，抬脚朝他面门踩来，“听说她肚子里那个...“
破空声打断了污言秽语。
一柄青铜长剑插在两人之间，剑穗上九枚玉铃叮当作响。
场边瞬间死寂，连大长老都慌忙躬身：“天剑宗使者？“
白衣女子踏着晨露走来，足尖点过之处凝结冰霜。
面纱随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颌凌厉的线条。她径直走向测灵碑，完全无视四周跪倒的林家众人。
“清歌师姐！“场外突然冲进来个鹅黄衣裙的少女，发间银铃脆响，“宗主说这次下山要找......“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少女瞪大眼睛看着血泊中的林霄。
白衣女子终于转头。林霄透过血雾看她，发现对方面纱上绣着七颗星辰——天剑宗七剑长老亲传弟子的标志。
这个认知让他喉间涌上腥气，三年前天剑宗开山收徒，他本是内定人选。
“可惜了。“女子突然开口，声音像冰锥刺入骨髓，“天生剑骨，却断了灵脉。“
林霄浑身一震。他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脊柱异于常人，这是幼时那位游方道人说的......
“苏师姐别管闲事啦！“黄衣少女拽女子衣袖，“咱们还要去......“
白衣女子甩袖震开师妹，剑尖突然挑起林霄下巴。寒光映出他眉间一道金线——此刻正诡异地蠕动如活物。
“你见过血霄子。“
这不是疑问句。林霄突然想起三日前祖地那团血雾里，确实有人这么称呼过那道黑影。
他还想说话，女子却猛地收剑后退，因为大长老正捧着个鎏金匣子小跑过来。
“使者明鉴，此子偷学禁术已遭惩处。“老人谄笑着打开匣盖，里面躺着株晶莹剔透的九叶灵芝，“这是林家一点心意......“
白衣女子看都没看灵药。她最后扫了眼林霄眉间金线，突然并指如剑凌空划出符咒。
青光闪过，林霄腕间多了道蛇形烙印。
“若活过今晚，来天剑宗找我。“
说罢转身便走，黄衣少女急得跺脚：“师姐！宗主说要找的是......“余音被晨风吹散，两道身影眨眼消失在山门外。
林昊一脚踹飞鎏金匣子：“装什么清高！“九叶灵芝摔在泥里，被他一脚碾碎，“把这废物扔去蛇窟矿！“
当护卫拖着他经过祠堂时，林霄看见父亲站在廊下阴影里。
男人手中握着另一卷竹简，隐约露出“婚约解除“几个字。
视线相交的瞬间，家主转身离去，唯有腰间玉佩荡出半道弧光——那是母亲临终系上的鸳鸯佩。
“雪娥......“经过后山小道时，林霄突然嘶吼着挣扎起来。
护卫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松树下确实有个新土堆，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土堆旁倒着的纤弱身影——少女衣裙被撕得稀烂，脖颈以诡异角度扭曲着，身旁散落着几枚染血的铜钱。
林昊吹着口哨系腰带：“我说会好好照顾她的。“
世界在这一刻失去颜色。林霄瞳孔深处燃起两点金焰，体内沉寂的血突然沸腾。
护卫们惊恐地松开手，因为他们抓着的人正在渗出黑血——那些蛛网般的纹路活了，像无数黑蛇在皮肤下游走。
“你们......都该死......“
第一个护卫倒下时甚至没发出惨叫。黑纹刺入他七窍的瞬间，整个人就化作脓血渗入地底。
林昊尖叫着逃跑，却被突然暴起的土浪掀翻——无数血丝从测灵碑方向蔓延而来，贪婪地缠绕住他双腿。
大长老的符咒在半空自燃。老人转身要逃，却发现祠堂方向升起血雾，雾中隐约立着道三丈高的黑影，轮廓与林家供奉的祖像一模一样。
林霄在剧痛中仰天长啸。他看见自己喷出的血雾凝成古老符文，与测灵碑上的纹路完美重合。
碑底青石轰然炸裂，露出截锈迹斑斑的青铜剑柄，剑颚处嵌着颗黯淡的星辰石。
当他的血滴在剑柄上时，整座林家宅院的地面开始渗出黑血。
那些被祠堂香火供奉三百年的牌位，一个接一个炸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