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传统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陷入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全都投向了突兀出声的陈震，神色各异。

“哦？不知是哪一个步骤，被老夫忽略了？还请陈馆主提点一二。”

听到陈震的声音，袁慎面色不变，眼神静静看向了陈震的方位所在。

“提点不敢当，我只是看袁馆主没有提及最后的步骤，好意提醒一二而已。”

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陈震神色如常，嘴角微微泛起一抹淡笑。

“袁馆主，我们武馆一脉，召开收徒典礼向来遵循古时的传统，先辈们留下的传承，也不仅仅包含真功武学，还有源远流长的礼法在里面，这一点，我相信大家心中都非常清楚。”

“而今日，袁馆主收得高徒，本是件喜事，可收徒典礼步骤不完善，未免白玉微瑕，留有缺憾，袁馆主今天收的是关门弟子，圆月有缺，寓意实在不美，不若补上缺了的‘试艺’步骤，圆了这份缺憾，也好让今日的典礼完满结束，宾主相欢。”

望着高台上静静伫立的袁慎，陈震话说的十分客气，可任谁都能听出来，其言语中，蕴藏的那股深深的不怀好意。

很多人都猜到了金山武馆的馆主陈震会于今天发难，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陈震居然会在最后的时刻，才图穷匕见，露出狰狞的獠牙。

这出人意料的选择，带来的结果，就是此刻场中的气氛愈加凝重了，宾客们集体的鸦雀无声，更是让这本就凝重的氛围逐渐加深，几欲凝固。

“陈馆主，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试艺’这一步骤，传至今天早已名存实亡，在场的诸位哪个不知道？”

“现在由陈馆主你主动提起，未免有些太过刻意了。”

沉寂片刻，位于右侧观礼席中的徐宏率先打破沉默，缓缓出声。

他的神色，此刻完全不见之前的玩味豪爽，而是透着股深沉的冷峻，目如冰锥，眼神锐利。

而听到徐宏的话，其他的宾客虽没有出声附和，却也不禁轻轻点头。

试艺这一步骤，在很久之前，确实如陈震所说一样，是武馆一脉收徒典礼中的重要步骤之一，其设立的本意是为了磨砺新晋的真传弟子，戒骄戒躁，以后好沉下心来，专心修行。

此步骤的具体流程，就是由新晋真传矗立于高台之上，轮番接受各位有意相试者的挑战，挑战者最多不超过五人，而无论胜负，都不会影响典礼的结果。

在古时，试艺成功的真传弟子，无一不名声大震，试艺的过程，毫无疑问是向外界展露自身天赋才情的绝佳机会，能以一敌众，接连战胜五位挑战者的真传，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天之骄子！

而这种扬名之举，不仅于师门面上有光，当事者本人也会得到不小的好处。

要知道，在古代，武者的名气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类事物。

而就算试艺失败，于当事者和师门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磨砺弟子，让膝下弟子收心沉稳，本就是设立这一步骤的意义，能做到以寡敌众的天骄，终究还是少数，许多实力不强的门派武馆，根本就没作弟子能试艺成功的打算。

到了近代，试艺这一步骤，就逐渐开始变味了。

扬名，谁都想扬，于年轻武者而言，名气有些时候重要程度甚至超过性命，许多人修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受万人敬仰，被人尊称一声宗师么？

而由此，就出现了一些心照不宣的歪路子。

你家武馆召开收徒典礼，我们关系好的一众武馆同道一起去参加，等到了试艺环节，就让关系好的武馆同道的弟子上去，给其新收的真传弟子做扬名立万的垫脚石，等到了我家召开收徒典礼，就重复此操作，只不过将既得利益者换成了自家弟子。

花花轿子人抬人，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一把，很快，华国武道界就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了大批的天骄英才，名气一个比一个响亮，许多不知具体内情的人，甚至高呼‘华国武道的春天要来了！’

一时间，群英崛起论喧嚣尘上。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没过多久，其中的内幕就被有心人泄露了出去，当时华国武道界的扛鼎人物，第三极限境大宗师‘气宗’雷麒闻听这个消息后大怒，以霹雳手段迅速扫清了一大批所谓的天之骄子，连同其身后的武馆势力，通通受到了极为严厉的处罚！

在雷麒的高压肃清下，当时华国中的诸多武馆可谓是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火上身，惨遭横祸。

许多没有进行弄虚作假的武馆，见此，也不敢再妄行‘试艺’之举，为了不惹麻烦，干脆将此步骤从收徒典礼中剔了出去，直到那阵风头过去，才又重新加了回来，可心有余悸的他们，即便加回了‘试艺’这一步骤，也不敢再随意进行了。

到了今天，‘气宗’雷麒早已逝世多年，昔日发生的事件也已变成历史，记录于卷宗之上，而武馆一脉，从古流传下来的‘试艺’传统，也渐渐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之中，只余只言片语在武馆一脉中口口相传。

而今，陈震旧事重提，拿早已名存实亡的‘试艺’传统说事，徐宏当然有理由反驳。

“试艺传统的衰落，我自清楚，可在场诸位心里难道不明白，试艺传统衰落的缘由？”

“先人弄虚作假的恶果，不该由后人买单，我陈震可于此立誓，若我于长空武馆此番收徒典礼中弄虚作假，行魍魉伎俩，天地共诛之！”

陈震淡淡一笑，口中声音掷地有声。

“当然，‘试艺’这一步骤也的确如这位同道所说，名存实亡，若袁馆主执意不愿进行，那也无可置喙，只不过，终究还是有些遗憾。”

“最后的关门弟子，不该草草了事。”

望着高台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身影，陈震意有所指。

而闻听此言，高台上，袁慎眼睑像是动了动，微不可察。

顿了顿，袁慎嘴唇翕动，缓缓开口。

“秦征，作为新晋真传，你可愿接下陈馆主为你准备的试艺？”

闻言，立于身后的秦征当即铿声道，毫不犹豫。

“弟子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