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漾同学,下课来我办公室(4)

回到课堂上,18岁的江漾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攥紧衣角,像是给自己壮胆。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朝着许淮望去,眼神中带着一丝怯意,又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好奇。此刻,眼前的许淮与记忆里那个少年的轮廓慢慢重叠。岁月似乎格外眷顾他,他长高了,身形愈发修长挺拔;脸庞也褪去了些许青涩,变得更为瘦削,下颌线愈发清晰,透着几分成熟男人的冷峻。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明亮有神,只是如今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淡然。江漾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涟漪:许淮长高了,许淮变瘦了,许淮变得更好看了,可他们之间,却再也回不到过去。

可江漾暗自思忖,她和许淮之间,往浅了说,不过是普通的师生关系。但不知为何,许淮于她而言,有着别样意义,恰似儿时那只匆匆闯进家门的小兔子。那小兔子浑身湿漉漉,在狂风暴雨的夜晚,一头扎进她孤寂的世界。它甚至没来得及拥有专属名字,便消失不见,可即便陪伴时间短暂,却成了江漾那段孤独岁月里难忘的慰藉。彼时父母工作忙碌,常留她一人在家,漆黑的夜里,江漾只能独自蜷缩在被窝中,内心满是孤寂。就在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这只小兔子如命运安排般出现。

天空仿若被一块厚重的墨布严严实实地罩住,闪电如利刃般频繁划破夜空,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向窗户,狂风好似要将世间万物都卷入无尽黑暗。年仅 5岁的江漾,独自瑟缩在空荡荡的家中,对这般独处时光,她早已无奈习惯。就在满心落寞时,一只浑身湿透的小兔子,惊慌失措地冲进屋子,小小的身躯在风雨的侵袭下抖个不停。江漾瞬间像是寻到了同病相怜的伙伴,急忙将小兔子轻柔地抱进怀里,一同躲进温暖的被窝。可即便如此,她小小的身体仍止不住地颤抖,和小兔子相互依偎,努力对抗外界的恐惧。

突然,“嘎吱”一声,打破了屋内的死寂,江漾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她惊恐地竖起耳朵,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那声音时断时续,仿佛有个神秘的黑影正在蹑手蹑脚地翻找着什么。恐惧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江漾彻底淹没,她抱紧小兔子,赤着脚,屏气敛息地躲进了衣柜。衣柜里弥漫着陈旧衣物的气息,憋闷又压抑,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透过衣柜那狭窄的门缝,死死地盯着外面,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父母焦急的呼喊声,原来他们恰好这时回来了。江漾听到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一声惊呼划破了黑暗,随后是激烈的争吵与打斗声。江漾在这狭小密闭的衣柜里,呼吸愈发困难,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迷迷糊糊中,她感觉眼前有一道光闪过,衣柜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由于光线太暗,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就在这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原本紧紧抱着的小兔子却不见了踪影。那一刻,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底轻声呢喃:“是你来拯救我了吗,小兔子……”随后,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等江漾再次清醒,小兔子已不见踪迹,好似它从未出现过。可自那以后,这段经历就像被上了一把沉重的锁,被深深埋进江漾心底最深处,成为她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的秘密。而如今,再次面对许淮,江漾心中那尘封已久的情感,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江漾正沉浸在往昔回忆的漩涡中无法自拔,心潮翻涌间,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江漾同学。”那声音,音色醇厚,带着几分往昔的温度,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如今的疏离,像一把锐利的钩子,瞬间将她从回忆的深海中狠狠拽回现实课堂。江漾身形猛地一僵,原本低垂的眼眸下意识瞪大,整个人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怔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神,机械地缓缓站起身。

许淮站在讲台上,身姿挺拔如松,手中的粉笔在指尖轻轻转动。他的目光平静无波,透过那副黑框眼镜,直直落在江漾身上,声音清冷,不带一丝多余情绪:“请你回答一下黑板上这个问题。”江漾缓缓抬起头,目光触及黑板上那密密麻麻的公式与符号,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刚刚还在回忆里穿梭的思绪,此刻被搅得七零八落。她双唇微微颤抖,沉默片刻后,脑袋愈发低垂,声音轻得如同蚊蝇:“对不起老师,我不会……”话一出口,江漾便感觉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无数道目光如针一般刺在她背上。

许淮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深邃难测,平静开口:“江漾同学,下课来我办公室,我再给你讲讲。”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可在江漾听来,却好似一记重锤,砸在心头。

教室底下,同学们瞬间炸开了锅,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那细碎的声音,如潮水般将江漾淹没。江漾只觉脸上滚烫,像是被火烧一般,她尴尬地咬了咬下唇,缓缓坐下。“好你个许淮。”江漾在心底暗暗腹诽,“去就去,谁怕谁呀!”可嘴上逞强,手指却不自觉地悄悄蜷缩起来,掌心已满是细密汗珠,洇湿了衣角,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紧张与不安。

整个课间,江漾都如坐针毡,周围同学的目光时不时像探照灯般扫来,那些窃窃私语就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在她耳边挥之不去。她佯装镇定,低头在笔记本上随意划着线条,可心思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脑海里不断盘旋着待会儿去办公室该如何面对许淮。她一会儿是要理直气壮地质问他当年为何突然离开连个理由都没有,还是问又为何刻意刁难自己,又想到是自己走神了才导致这个结果,那他就没有错吗,要不是他,要不是他……江漾沉默了半晌,心烦意乱的挠了挠头,既然如此,她选择,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