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探秘息，临初危

青铜浑天仪表面的霜花簌簌剥落，洪雅指尖还残留着井口青苔的湿滑触感。

李逸轩反手将酒壶倒扣在石阶上，琥珀色的琼浆顺着冰裂纹蜿蜒成卦象，却在触及井台玄武石的瞬间蒸腾成紫雾——这原本镇邪的石头，此刻正渗出暗红血丝。

“封井时埋的九十九颗黑狗牙呢？“洪雅捻起沾了酒液的碎石，凤凰尾羽在她识海里焦躁地划出火星。

那些本该深埋地底的辟邪之物，此刻竟裹着糖霜躺在她掌心。

李逸轩的佩剑突然发出龙吟，剑穗上缀着的东海明珠裂开细纹。

他按住躁动的剑柄，望着井沿新结的冰霜轻笑：“看来有人把我们埋的镇物，当成蜜饯供在灶王爷像前了。“话音未落，井底传来铁链拖曳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嚼碎玄武石。

洪雅的空间突然剧烈震颤，那卷记载冶铁术的古籍哗啦啦翻到末页。

泛黄纸页上原本空白的区域，此刻浮现出半幅残缺的星图，正与李逸轩昨夜刻在蜜橘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她拽着恋人后撤半步，井口喷出的腐叶瞬间凝成冰刃，擦着李逸轩束发的玉冠钉入宫墙。

“退后！“李逸轩广袖翻卷间甩出七枚铜钱，落地竟化作北斗阵图。

他单手结印的动作忽然顿住——那些铜钱触及地面时，竟像雪落炭火般融成了金水。

洪雅的空间里凤凰尾羽突然暴起，卷着那支淬过百毒的稻穗刺破虚空。

稻穗尖端戳进井沿的刹那，翻涌的黑雾突然凝成实体。

洪雅看着自己虎口被震裂的伤口，发现渗出的血珠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光的苍青色。

李逸轩的剑终于出鞘三寸，寒光削落她鬓边一缕发丝，堪堪斩断缠上她脚踝的雾蛇。

“别用空间。“他忽然扣住她掐诀的手，掌心相贴处传来灼痛，“这些雾在蚕食灵力。“仿佛印证他的话，井中飘出的雾气开始显现色彩，橙红如晚霞的部分缠绕着李逸轩的剑穗，靛青如墨的则盘踞在洪雅绣着凤纹的裙裾。

洪雅摸到腰间悬挂的端午百草囊，扯断丝绦扬手一洒。

艾叶与雄黄粉在空中爆开青烟，雾气霎时退开三丈，露出井底交错生长的血红菌菇。

那些菌伞表面布满人脸状褶皱，正随着井底呼啸的风声做出哭嚎表情。

“是前朝巫蛊案里的血面蕈。“李逸轩剑尖挑起半片残菌，菌肉断面竟渗出牛乳般的汁液，“但记载中它们遇火即焚......“话未说完，洪雅已经引燃火折子抛向菌群。

烈焰腾空的瞬间，两人瞳孔里同时映出诡异景象——熊熊烈火中，菌菇非但没有焦黑，反而舒展成美人的形态在跳舞。

洪雅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空间里凤凰尾羽卷着古籍拍打她神识。

她恍惚看见三个月前秋祭那日，自己用改良过的冶铁术重铸的青铜鼎——鼎腹内壁本该光滑如镜，此刻回忆里却浮现出与血面蕈如出一辙的人脸纹路。

“玄武石封不住，是因为有人用我的冶铁术做了手脚。“她齿间咬着从空间扯出的凤凰尾羽，金红翎毛割破唇角，“逸轩，我需要你腰间那块玉佩。“

李逸轩解下蟠龙玉佩的动作忽然停滞，井底传来瓦罐碎裂的脆响。

洪雅看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想起这玉佩是他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但没等她改口，带着体温的玉佩已经塞进她染血的手心。

凤凰尾羽裹着玉佩扎进井口，菌菇们的哭嚎突然变成尖锐笑声。

洪雅感觉有冰冷的手指抚上后颈，转头却见李逸轩的剑柄上霜花蔓延，那些冰晶正顺着剑穗爬向他的手腕。

她反手将玉佩按在他心口，看着他腕间冰晶被玉佩青光逼退，却在垂眸时看见自己裙摆开出了霜花。

“用玄武石粉！“李逸轩突然撕开袖口，露出缠绕着小臂的玄色布带。

洪雅指尖拂过粗糙布料，想起这是他半月前巡视北疆时，特意向玄武军讨来的护身符。

当布带抛入仍在燃烧的菌群时，跃动的火苗突然变成青白色，将那些舞动的人影冻结在焰心里。

井底的震动愈发剧烈，洪雅空间里的古籍突然自行焚毁。

凤凰尾羽卷着灰烬在她识海里拼出新图案——竟是重阳节那日孩童们分食的蜜橘剖面，每瓣果肉都藏着粒玄武石磨成的籽。

“原来因果在这里。“她捏碎腰间香囊，任由混杂朱砂的草药粉渗入掌心血痕。

李逸轩的剑终于完全出鞘，剑身映出她以血绘制的符咒。

当剑锋劈开最后一层黑雾时，两人同时看见井底闪烁的银光——那分明是洪雅改良后的新式犁铧，此刻却长满菌丝成了蛊虫的巢穴。

寒风卷着井底的呜咽声盘旋而上，李逸轩忽然将剑横咬在口中，空出的双手飞快结印。

洪雅看着他衣袂间翻飞的霜色暗纹，想起这是北疆巫祝求雨的手势。

但本该清朗的咒语声里，渐渐混入了菌菇们此起彼伏的应和。

井沿的玄武石突然迸裂，碎石在空中组成模糊的星图。

洪雅刚要摸出袖中浑天仪碎片，浓雾深处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李逸轩的剑穗无风自动，缀着的十二枚玉铃同时出现裂纹，最末那颗铃铛里滚出半粒......李逸轩齿间长剑嗡鸣骤歇，那半粒滚出铃铛的玄武石籽突然迸出青光。

洪雅袖中浑天仪碎片尚未掏出，浓雾里扑来的黑影已卷着腥风撞上剑锋——竟是一群裹着碎瓷片的黑猫骨架，空洞眼窝里塞满猩红菌丝。

“叮！“

李逸轩旋身将洪雅护在背后，剑尖挑起地上凝结的冰刃。

三具猫骨撞上冰墙的刹那突然散架，碎骨却化作黑针暴雨般射来。

洪雅扯下腰间香囊凌空一抖，雄黄粉混着朱砂竟在雾中燃起金火，将毒针烧成焦灰簌簌落地。

“小心脚下！“李逸轩突然揽住她腰身腾空跃起。

方才站立处的青砖缝隙里，无数菌丝正编织成血色罗网。

洪雅反手将染血的凤凰尾羽插进砖缝，菌丝触到金红翎毛的瞬间发出叶初尘啼哭般的尖叫。

黑雾突然剧烈翻涌，更多猫骨从四面八方涌来。

李逸轩的剑穗玉铃接连炸裂，飞溅的碎玉划破他侧脸时竟带出墨绿色血珠。

洪雅瞳孔骤缩——这些跟随他们探查的玄武军侍卫，何时变成了眼眶淌着菌浆的傀儡？

“别下死手！“她厉声喝止李逸轩劈向侍卫颈侧的剑锋，指尖银光乍现。

空间里飞出十三个端午香囊，彩线精准缠住侍卫们的手腕。

被雄黄灼伤的菌丝从他们七窍钻出，落地就化作粘稠血水。

黑影们见状突然聚合成巨兽，腐烂虎爪拍碎宫墙时震落簌簌冰凌。

李逸轩的剑刃砍在黑影身上如同劈进沼泽，粘稠黑雾顺着剑身爬向他的手臂。

洪雅突然嗅到空间里飘出的硫磺味——那支浸泡在毒泉三年的蚀骨针匣正在颤动。

“低头！“

她甩出针匣的瞬间，李逸轩默契地俯身横扫。

三百六十五根淬毒银针穿透黑影的刹那，雾中响起万千瓷器碎裂的脆响。

巨兽哀嚎着溃散成漫天星火，灼得四周宫墙显露出密密麻麻的符咒刻痕。

侥幸未死的侍卫瘫坐在地，怔怔望着嵌进青砖仍在嘶鸣的毒针。

有个年轻侍卫突然指着洪雅颤抖道：“陛下...您的眼睛...“

铜剑落地发出清越声响。

李逸轩猛然扳过洪雅肩膀，见她左眼竟浮现出与血面蕈如出一辙的人脸纹路。

井底残余的菌丝突然疯长，顺着她裙摆攀附而上，却在触及腰间玉佩时被青光灼成飞灰。

“无妨。“洪雅抹去眼角渗出的苍青色血珠，盯着雾散后显露的幽深洞穴，“倒是这玄武军特供的犁铧...“她踢了踢井边半截生锈铁器，菌丝覆盖的缺口处赫然露出新锻钢材特有的雪花纹。

李逸轩拾起块洞口的碎岩，指腹摩挲着上面细密的凿痕：“三个月前工部报损的雕玉金刚钻。“他忽然将碎石掷向洞穴，石块未触地就被无形之力绞成齑粉。

纷纷扬扬的玉粉在空中组成残缺卦象，竟与洪雅空间里古籍焚毁前的末页图案完全重合。

寒风卷着洞内飘出的腐叶擦过众人衣角，每片枯黄叶脉都闪着诡异的磷光。

洪雅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空间里那支凤凰尾羽正在疯狂拍打装着端午雄黄的陶罐。

而李逸轩佩剑上新结的冰霜，正渐渐凝成北疆部落祭祀用的星月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