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李宝瓶坐在一棵大树下歇脚，从包袱里取出一把糜子米塞进嘴里，干嚼着下咽，左手上还拿着鬼哥哥昨夜用黄纸画的一张图，上面是歪七扭八的线条。
“鬼哥……哥……这是哪里……”李宝瓶指着线条的终点。
陆衍的魂魄从铜铃中袅袅飘出，坐在李宝瓶的身边，轻声道，“我们要去金水镇，在去取人皮的时候，那户人家可能是猎户，画了不少类似地图东西，我旁敲侧击的问了许一平一些东西。在河边镇周遭还有一些城镇，只是大的城镇需要路引，我们进不去，而金水镇恰恰不需要，最关键的是此地坐落了一处名为玄衡剑宗的门派。”
“我要你做的很简单，拜入玄衡剑宗的门下，成为他们门派里的弟子。”
李宝瓶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也……可以……”
她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就又思考了下，“像……镇……守，一样吗？”
“我并不确定你有没有修行的天赋，但我会想办法让你拜入玄衡剑宗门下。”
乍一听，陆衍此举好像是在为李宝瓶寻求庇护。
可他心里清楚，他真正的目的并非如此。
早在岷山的时候，陆衍便知晓进供的‘菜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被门派所抛弃的弟子。
他真正想要的是李宝瓶能够以‘菜人’的身份进入岷山。
他计划了很多。
甚至考虑过玄衡剑宗不收李宝瓶的情况。
到那个时候，他会以手中残余的万物生民之道作为交换条件，能够让岷山妖魔如此郑重的东西，放在寻常的修行门派中，想来也是了不得的好宝贝。
可惜。
在这个计划中，从头到尾陆衍都没有考虑过李宝瓶的自身安危。不是不愿，而是他明白，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很难让两人都全身而退。
再则，虽然修炼了圆满《青仙法》，陆衍的魂魄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可他的肉体却会在岷山腐烂，他的骨髓会被妖魔分食。
等的越久，重塑肉身的可能就越低。
这件事情，不能再推迟下去了。
简单的填饱肚子，李宝瓶脱掉布鞋，从鞋子里倒出来了一些碎石子，从离开河边镇到现在她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双脚都被磨破了皮，但她不在意。
重新穿好鞋子，李宝瓶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向着金水镇的方向行进，如果路上没有再出现需要鬼哥哥出手才能解决的妖魔鬼怪。
今天傍晚的时候就能到金水镇。
陆衍藏匿在铜铃中，他能感知到李宝瓶的身体状态，本来在这个世界越发冷漠的心，有了一丝丝温暖。
他也想过否决这个计划，将‘菜人’的人选换做其他人，但他们远远没有李宝瓶值得信任……虽然内心有点煎熬，可这并不是阻止陆衍前行的理由。
【如果有来生，希望你能去我的世界看看，日子不会如此凄苦】
风啸山林，暮日薄薄，淡淡的光亮照亮在李宝瓶身上，原本被茂密山林遮挡的视野，豁然开朗，一栋栋鳞次栉比的房屋瓦舍，倒映在她的眼眸中，这样的场景真的很美。
在镇外的食肆里买了一碗清汤面，李宝瓶就端着找了一块石头，坐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吸溜着，还悄悄的问了句，“鬼哥哥……你饿……吗？要不要……”
“你见过鬼吃面吗？”
李宝瓶嘿嘿一笑，或许是很久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就连面汤都没有剩下，满足的饱腹感，让她感觉到幸福。
“走吧，先去镇子上找个住宿，今天晚上我要教你一些东西。”
金水镇比起河边镇来要稍大一点，但两边的风俗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临近傍晚的时候，大街上就已经看不到人了，食肆与酒楼基本上也都关了，属于是有钱也找不到住的地方。
这倒不算什么，唯一让陆衍感到心烦的是，他能感觉到金水镇的人，大部分也在供奉着——岷山无量上法仙尊的神位。
无奈之下，李宝瓶找了一个桥洞，又听陆衍的，悄悄从人家晾衣杆上挂着的衣物里借了几件，裹在身上。
夜色寂寥，陆衍从铜铃里飘出来，一行行白色的字体在李宝瓶眼前展开，大部分的字她都不认识，可最大的三个字倒很简单——青仙法。
“我知道你很累，但是我们之后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我希望你能有点保护自己的能力。”陆衍在心中顿了顿，继续道，“这本术法，我不确定你能修炼到什么地步，进镇子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河边镇有香火，他们应该会在那里待一段时间，最多半个月就会来金水镇，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李宝瓶似懂非懂，磕磕绊绊的回答道，“我练……不……不拖……后腿。
陆衍点了点头，“修炼不了也没有关系，就当是用来强身健体了，以后遇到危险，至少……能够跑的快一点。”
“嗯。”
陆衍对《青仙法》的理解已经很深刻了。
天道有缺，岷山推演出来这本术法大概是为了弥补天道，他们的存在就如同海中的鲸鱼，死后来弥补自己从天道中所掠取的利益。
很公平的交易。
真正算得上是好处的。
大概就是魂魄消散后，意识还能存在。
可以再观日月变化，星河斗转。
却影响不了，任何事情。
这也是当初他们的意识只能任由黑袍道主炼化的主要原因。
想要修炼这门功法。
第一步就是入门，用其中的口诀来感应天地灵气，应采儿做到这一步花了四年的时间。
陆衍不知道李宝瓶的资质，但他明白，半个月内应该不会有什么进展，之所以这样做，很大一部分，是在缓解自身的情绪。
事实上跟陆衍猜想的差不多。
李宝瓶在桥洞下枯坐了两个时辰，完全没有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存在，小脸也由此急得涨红。
“不用着急。”陆衍安慰道，“早点休息吧。”
李宝瓶摇了摇头，“我……不……不拖……后腿。”
“修行一道本就是日积月累的过程。”陆衍轻声道，“再则，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