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袭

酒馆外的石阶浸在靛蓝色月光里,维克斯的倚着墙根,弩机表面凝结的夜露泛着荧绿光泽。

维克斯用恶魔化的指尖摩挲着酒瓶颈口,焦黑的指甲在玻璃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注意到身旁来人后又迅速变回原样。

“舒尔的乡间有句老话。”

煜旭端着酒杯落座时,袍角扫过石阶青苔。

“饮鸩止渴之人,多半早备好了棺材本,顺带一提,异国的酒还是不如家乡的烈。”

维克斯的冷冷地轻笑了一声,他脊柱处的黑影在黑夜中悄悄攀上酒瓶,将麦酒染成混着血丝的墨色:“你是来这里接着给我说风凉话的?”

“分享一下人生经验而已,我祖父的商队曾用二十年阳寿向山鬼换过路,结果事实说明,这些东西从来没有想过和你正经地交易,害死他的那场滑坡是次年开春的事。“

卓尔仰头灌下一口酒:“所以,你的意思是,劝我躺着等死?”

“是劝你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点来路不明的蜡烛。”煜旭将酒杯推过去,和维克斯的酒瓶碰了一下,“烛光能照一尺,却会让黑暗里的东西看清你的喉咙。”

维克斯从鼻腔里挤出声嗤笑,仰头将残酒灌进口中。

玻璃瓶底磕在石阶上发出空洞回响,惊醒了蜷在阴影里的夜猫。

两人间的沉默随着月光漫过台阶,煜旭腰间的玉坠在石板上映出细碎光斑。

当武术家的杯底见空,起身准备返回酒馆时,却注意到了维克斯眼神中突然泛起的警觉。

煜旭:“怎么了?”

维克斯鼻翼突然翕动,夜风裹来一缕若有若无的檀腥气——那是来自幽暗地域的气息,混着卓尔祭司熏香特有的硫磺底调。

他抬头望向商道口城门的方向,开口回道:

“夜袭要来了,西南风向,有卓尔军队的味道,气味极淡,数量不清楚。”

煜旭顺着维克斯的目光看去,隐约只看见了在正常站夜岗的士兵:“你确定?守军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维克斯:“他们的隐藏做的很完美,哪怕是训练有素的猎犬也不会察觉到,更何况是普通人。”

下一刻。

警报钟鸣撕裂墨色苍穹,数枚幽绿曳光弹自箭塔顶端破空而起。

魔能光焰如蛛网般绽开,将西南城墙镀上闪着磷光的幽能魔纹——这是卓尔发动突袭的信号,强光中裹挟的灵能波让守军视网膜灼痛难当。

‘罗丝之眼’隐藏于箭塔阴影中,蛛形耳坠吞吐紫芒。她的盲感穿透花岗岩壁垒,上方守军们因强光致盲的踉跄声在灵能场中化作密集的声呐波纹。

“恐惧之牙,突袭。”

耳坠震颤的刹那,四道黑影如噬影蛛攀援城墙蕨类,靴底的消音符文吞噬了所有声息。

‘恐惧之牙’的利刃在辉光中泛着靛蓝毒雾。当民兵揉着灼痛的双目时,刀尖如情人耳畔私语般没入他们的颈侧动脉。

尸体尚未坠地,四名卓尔精锐已然再次进入隐形状态四散开来,酸液瓶碎裂的嘶鸣与弩炮齿轮的锈蚀声完美交响。

‘罗丝之眼’轻抚耳坠,瞳孔倒映着城下佯攻的卓尔士兵和受灵能控制的活尸潮。

她将身形融入石缝苔藓,无人能捕捉到灵能涟漪的源头所在。

当第一批尸体坠地的瞬间,恐惧之牙们的突袭继续在守军中展开,他们若隐若现的身形穿梭在人群中,脊骨处的暗影缠绕刀锋,双持淬毒弯刀划过所过之处所有人的颈动脉。

经祭祀祝福的腐心毒素使得受害者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化为抽搐的尸骸。

“破城门。”

‘罗丝之眼’的指令化作灵能波纹,突袭于城门前的卓尔死士引燃活尸身上缠绕的大量炸药。

剧烈的爆炸将城门撕裂开来,卓尔的箭雨穿透爆炸产生的烟幕,箭尾荧光在夜幕中划过致命轨迹,将涌来的援军钉死在原地。

守军队长的钉头锤终于击中恐惧之牙的肩甲,却见卓尔精锐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反手挑断队长脚筋——这正是祭司赐予的痛觉转化,每道伤痕都催生出更狂乱的杀戮快感。

钢铁间的交锋在蛮力下迸射火星。

‘恐惧之牙’的嘶吼裹着硫磺气息喷在加文脸上。

刀刃翻转间,加文左臂护甲缝隙迸出血线,腐心毒素让整条胳膊瞬间紫胀溃烂。

加文踉跄着撞上城墙箭垛,耳畔传来士兵们濒死的惨叫——四名卓尔精锐正在血泊中跳着死亡之舞,他们的弯刀每捅穿一具躯体,脊柱黑影便膨胀一分,将杀戮转化为滋养欲望的祭品。

“第三小队填缺口!把熔铁油泼下去!”

加文嘶吼着挥动仅剩的右臂,却发现传令兵的脑袋正挂在弩机齿轮上转动。

西南角箭塔轰然崩塌,‘罗丝之眼’站在燃烧的梁木顶端,盲感锁定了每一个试图重组防线的士兵。

她的‘真实灵光’扫过城墙,某个抱着火油罐的民兵突然僵直,不受控地嘶喊出自己所知的所有情报,随后又拔刀砍向身旁的战友。

同时,城外弩手的箭雨精准穿透火油罐,将整段城墙化作流淌的火河。

加文看到自己最得力的副官在烈焰中扭曲成焦炭,徒劳地试图用盾牌拍灭裤腿上跃动的火焰。

‘罗丝之眼’的低语直接刺入加文脑髓,灵能幻象在他视网膜上烙出恐怖场景——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卓尔祭司剥去皮肉,骨骼被雕成蜘蛛神像的基座。

他的理智开始经受考验,现实中的城墙逐渐扭曲,花岗岩浮现出无数挣扎的人脸。

加文咬牙果断地捡起断箭刺穿大腿,剧痛勉强撕开精神控制的“蛛网”。

“弩炮转向!瞄准那些毒囊!”加文的咆哮被恐惧之牙的淬毒吹箭打断。

箭簇贯穿他的锁骨,却没能阻止他拽动身旁的铁链——那是连接城墙暗闸的机关。

齿轮咬合的轰鸣声中,西南墙段的石板突然塌陷,正在攀爬的卓尔工兵连同瘟疫孢子囊一同坠入深坑。

坑底的尖刺贯穿他们的躯体,荧绿色的孢子液在坑底沸腾,腐蚀出腥臭的浓烟。

“你们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加文咳出鲜血,独眼倒映着远处升起的匕首滩旗火:“但今天......我不会死在这里!”

强韧如钢铁的守卫队长加文拖着断臂遍体鳞伤地重新摆出迎战姿态。

城墙下,传来匕首滩主力军铁骑赶来的践踏声。

铁矛破开烟幕,罗丝之眼在空中急忙侧身,矛尖堪堪擦过她苍白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她轻抚伤口,舌尖舔舐指尖沾染的毒血,瞳孔里翻涌的却并非痛楚,而是某种计谋得逞时的愉悦。

莫玟女公爵的蔚蓝披风在火海中翻滚,鎏金重铠随着战马冲锋发出龙鳞摩擦般的锐响。

主力骑兵的铸铁马蹄踏碎活尸身躯,长柄斩马刀横扫间,卓尔士兵的锁甲如纸片般碎裂。

但溃散的敌军阵列中,四道涟漪悄然荡开——恐惧之牙的消隐斗篷与夜色再次融为一体。

“左翼举盾!”女公爵的吼声未落,亲卫队的鸢形盾就已结成龟甲阵。

金属碰撞的爆鸣在阵前炸响,隐身状态的恐惧之牙领队双持弯刀劈砍盾面,刀刃在精钢上蚀出焦痕。

亲卫队长反手刺出的骑枪贯穿空气,却只挑起半截撕裂的斗篷碎布。

‘罗丝之眼’的耳坠紫芒暴涨。

城墙废墟中突然腾起数十道幽绿光柱,照出女公爵战马腹下蠕动的阴影——那是提前埋设的缚影陷阱。

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莫玟在鞍上晃动的刹那,一柄骨白色弯刀如毒牙般穿透亲卫的防御间隙,直击女公爵。

“铛!”

女公爵靠着比反应更快的肌肉记忆拔出佩剑格开这一击,剑刃与弯刀碰撞迸发的火星映出刀身上游走的黑纹。

第二柄弯刀诡异地从视觉盲区刺来,在她的鎏金护腕上划出细如发丝的裂痕。

血珠从裂痕渗出,象征魔法枯竭症的黑色纹路如活物般顺着伤口蔓延,莫玟感觉到脏腑深处传来冰锥穿刺般的剧痛。

亲卫队长的治愈术光芒刚亮起,就在触及女公爵皮肤的刹那扭曲消散。

罗丝之眼抚摸着脸上正在愈合的伤口,见计谋成功便通过灵能波下达撤退命令。

在四名恐惧之牙释放毒雾分割战场,准备如墨汁入水般消散前。

却见煜旭率先抵达战场,他足尖点处檐角崩碎如齑粉,如狂龙般穿过毒雾突入战阵。

这毒雾毒性极强,一般人哪怕只是接触便会生出毒疮,原地毒发身亡,但对煜旭却起不到丝毫作用。

未等四名卓尔精锐反应过来,煜旭的铁肘就已轰在最近那名恐惧之牙的面甲上——钢铁锻造的护额如蛋壳般碎裂,鼻梁骨碎裂刺入脑髓。

低喝声中,煜旭扣住第二名精锐的手腕,弯刀尚未扬起,腕骨已在擒拿手法下扭曲变形,膝关节精准反踢腘窝,两米高的战士在恐怖的骨裂声中跪入青砖。

第三名刺客的淬毒匕首破空而至。武者旋身时披风扫过刀锋,布料撕裂的刹那,右手已锁住咽喉,左掌如开山斧劈向肘关节——小臂连甲带骨折成可怖锐角,匕首在痉挛中扎进其主眼眶。

濒死者抽搐着倒地,脊柱黑影如垂死毒蛇般扭曲消散。

灵能丝在此刻缠上煜旭脚踝,他暴喝一声踏碎地面,纯粹蛮力扯断灵能丝的同时,领队的弯刀已斩至颈侧。

随着一声脆响,武术家的手刀却后发先至,桡骨碎裂声中碎骨刺穿护腕,弯刀坠地前被煜旭的脚尖精准勾起,寒光回旋间削断偷袭者膝盖。

“轮到你了。”

煜旭甩落拳锋黑血,踏步间震起漫天碎石。

见精锐团灭,‘罗丝之眼’急忙隐遁身形后撤,她撕开传送卷轴时,武者掷来的弯刀在其完全被银光吞没前贯穿了她的左肩,整条左臂被切下,带着鲜血钉在城墙上。

待毒雾消散,亲卫队只见武者独立尸山血海之间,扯下染血束腕擦拭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