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的齿轮声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密集的咔嗒声撞碎了空气里最后的宁静。
傅明的意识悬浮在青铜门前,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现实世界里变得像块融化的玻璃——皮肤下的血管泛着幽蓝的光,骨骼缝隙渗出细碎的星芒,连睫毛都在能量侵蚀中簌簌脱落。
他望着不远处的艾丽,她的呼吸轻得像片雪,发梢结着冰晶,昏迷的面容与二十年前在冰岛遗迹初见时重叠,那时她也是这样安静,却在转身时递给他半块刻着昆仑文的玉珏。
“老傅!“马阳的喊声响得吃力,像被揉皱的破布。
他瘫坐在冰面上,左手还保持着触碰能量球的姿势,右手死死攥住腰间的战术刀,刀身已被能量灼出焦黑的痕迹。
他的瞳孔里没有焦距,那是精神力彻底消散前的混沌——三天前在冰缝里被变异冰虫撕咬的伤口还在渗血,此刻又被反弹的能量撕开新的裂痕,暗红的血珠刚溅到空中就冻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回他肩头。
能量球的强光没入屏障的瞬间,整个冰穹都在震颤。
原本覆盖着裂纹的屏障突然泛起水银般的光泽,那些苏醒的苏联潜艇符号沿着屏障边缘游走,像群被惊醒的银蛇。
傅明意识里的青铜门又闭合了三寸,门后那枚小能量球转得更快了,每转一圈,现实中的能量球表面就多一道蛛网纹。
他忽然想起三小时前能量球第一次释放能量时的场景——当时它表面的纹路也是这样龟裂,然后在释放的刹那出现过0.3秒的能量紊乱,就像个跑太快的人会踉跄半步。
“能量球...在还债。“傅明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碎冰。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声带正在融化,“它往屏障里灌了太多能量,现在要反弹回来。
但灌得太急,它自己也绷不住。“
马阳的喉结动了动,右手的战术刀突然发出嗡鸣——那是他用最后一点生命力激活了刀鞘里的定位器。“我...感觉到了。“他的舌尖抵着上颚,强迫自己聚焦视线,“屏障在吸收能量时,能量球的波动频率...在抖。
像...像心脏早搏。“
话音未落,反弹的能量已经裹着尖啸砸了过来。
这股能量不像之前的温和蓝光,倒像是被激怒的雷暴,泛着刺目的紫黑色,所过之处,冰穹顶端的冰锥成片坠落,砸在屏障上溅起火星;原本被能量球压制的风暴突然狂暴,卷起碎冰在半空凝成旋转的冰刃,其中一片擦过傅明的左臂,他甚至没感觉到疼,只看见半条胳膊的血肉像被橡皮擦抹过般消失,露出白森森的臂骨。
“艾丽的生命体征在跌!“傅明的意识突然与随身医疗手环连通,那个跳动的绿色光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去。
他想起三日前在冰下遗迹,艾丽为了替他挡下能量流,强行燃烧了三分之一的生命力,当时她笑着说“古老的守护者总要有点牺牲精神“,可现在她的牺牲要变成永别了。
马阳突然抬起手,战术刀的嗡鸣变成了尖锐的蜂鸣。“来了!“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刺激最后一丝感知力,“能量球的波动...乱了!
频率差0.7赫兹!“
傅明的意识猛地一震。
他能看见能量球表面的蛛网纹正在崩解,那些幽蓝的能量流不再有序流转,而是像被搅乱的墨汁般胡乱窜动。
这是他等待的失衡时刻——就像用力过猛的弹簧,在回弹前总会有一瞬的停滞。
“引!“傅明咬碎了后槽牙,破碎的血肉里渗出金红的血珠——那是他用昆仑文秘术燃烧了最后一段记忆,换取精神力。
他的意识化作一根细针,刺进能量球紊乱的能量流中,像牵线木偶般轻轻一拽。
原本要吞噬两人的紫黑能量突然转了方向,其中一缕被他扯着撞上冰穹角落的冰柱,那根三人合抱的冰柱瞬间汽化,露出后面巴掌大的屏障缺口——那里的苏联符号颜色比别处浅,是能量注入时没覆盖到的薄弱点。
马阳的战术刀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那是定位器与傅明的精神力产生了共鸣。
他咬着牙把刀抛向空中,刀身旋转着划破能量流,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金弧,正好接住傅明牵引的那缕能量。“老傅!
我撑不住...三秒!“他的眼睛开始渗血,那是颅内血管破裂的征兆。
傅明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碎。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在昆仑山脚下,师傅指着青铜鼎上的纹路说“万物皆有破绽,连天道都要喘口气“;想起二十岁第一次下南极冰盖时,马阳在冰缝里托着他的脚喊“你先爬,我数到一百就跟上“;想起艾丽在遗迹里第一次对他笑,睫毛上沾着雪,说“你是第一个能看懂这些符号的外人“。
现在这些记忆碎片像烟花般炸开,每炸开一片,他就能多牵引半寸能量。
紫黑能量裹着金弧撞上屏障薄弱点的刹那,冰层下的齿轮声突然拔高了八度。
傅明看见青铜门后那枚小能量球转得更快了,门扉上的纹路开始渗出与现实中屏障相同的银光。
而艾丽的瞳孔里,那道门形符号正在发出微光,与他残留的昆仑文、能量球的蛛网纹,还有马阳战术刀上的苏联符号,在虚空中连成一个闪烁的光阵。
“要成了...“傅明的意识开始消散,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艾丽睫毛轻颤,仿佛要醒过来。
而那缕被牵引的能量,正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撞向屏障最脆弱的那道裂痕——
当那缕融合能量裹挟着金弧即将触及屏障薄弱点时,能量球表面的蛛网纹突然泛起妖异的幽紫。
原本紊乱的能量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理顺,在球心凝聚成一枚旋转的紫晶漩涡——那是能量球察觉到了他们的算计,正调动最后的核心力量进行反制。
“干扰波!“马阳的战术刀嗡鸣声骤变,刀身表面的苏联符号突然倒转,像是被逆着拨动的齿轮。
他喷出一口黑血,那是能量反噬灼伤了内脏。
视线里的金弧开始扭曲,像根被热风吹软的铜丝,原本笔直的轨迹出现了蛇形摆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冰下密室里发现的能量球日志残页——“当它感知到威胁,会用核心能量制造'镜像流',与目标能量产生共振干扰“,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镜像流。
傅明的意识被撕成了碎片,却仍能清晰捕捉到能量流的异变。
他燃烧的最后一段记忆是艾丽在冰岛遗迹递给他玉珏的瞬间,那时她指尖的温度透过冻得发硬的手套传来,说“这半块玉能引动昆仑文的共鸣,关键时候或许能救命“。
此刻,他破碎的意识突然触碰到艾丽瞳孔里的门形符号——那符号正随着能量波动明灭,与他记忆里玉珏上的纹路完美重叠。
“玉珏!“傅明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嘶吼。
他残留的精神力顺着那丝共鸣,撞向艾丽颈间的项链——那里正躺着半块刻着昆仑文的玉珏,与他当年收下的那半块本是一体。
玉珏突然泛起暖黄的光,像是被投入火中的琥珀,表面的纹路竟开始流动,在虚空中勾勒出半道环形光轨。
几乎同时,马阳的战术刀上,倒转的苏联符号也发出银芒,与艾丽的光轨对接,补上了缺失的半圆。
融合能量的金弧像是找到了引路人,顺着光轨重新拉直了轨迹。
但紫晶漩涡的干扰波也在加剧,金弧表面腾起刺目的火花,每前进一寸都要剥落一层光屑。
傅明能感觉到玉珏的共鸣在减弱——艾丽的生命力已经降到了临界点,支撑光轨的力量正随着她的心跳一同衰减。
“老傅!
光轨...撑不住了!“马阳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那是被能量球灼伤的神经在崩溃。
他咬断了舌尖,用血腥气强行提住最后一口气,右手的战术刀却在此刻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定位器的能量耗尽了。
银芒骤暗,光轨的半圆出现了拇指宽的缺口。
融合能量的金弧擦着缺口边缘掠过,在屏障薄弱点前偏了三寸。
紫黑的干扰波趁机裹住金弧,像揉面团般将其搓成乱麻。
傅明看见能量球表面的蛛网纹开始闭合,那是它即将恢复平衡的征兆;艾丽的瞳孔符号彻底暗了下去,医疗手环的绿色光点只剩针尖大的一点;马阳的战术刀坠落在冰面上,刀身裂成三截,断口处还冒着青烟。
“不...“傅明的意识消散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看着那团本应撞碎屏障的融合能量,此刻正像被踩碎的星子,在虚空中炸成千万缕乱流。
它们有的撞向冰穹穹顶,冻住的冰晶簌簌坠落;有的擦过艾丽的发梢,在她额角灼出焦痕;还有一缕擦着傅明的肋骨划过,将他本就破碎的胸腔又撕开一道血口。
冰层下的齿轮声突然哑了。
青铜门后那枚小能量球的旋转速度慢了下来,门扉上的银光也开始消退。
傅明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最后听见的是马阳的嘶吼,混着冰穹外越来越近的、类似巨兽咆哮的轰鸣——那是被能量波动惊醒的南极冰盖下,某种沉睡了万年的存在,正在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