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声惊雷1

阁楼的霉味在雨天发酵成某种腥甜。

温柒是被左手背的灼痛唤醒的。

阴雨天的潮气让旧伤疤发胀，那道七岁时烙下的烫痕像蜈蚣在皮下蠕动。

他蜷缩在铁架床上，听着雨水从天花板裂缝滴入搪瓷盆的声响——

叮，叮，叮，与冷宫漏雨的铜壶声渐渐重叠。

十岁那年被赶出东宫时，母后曾隔着门缝塞给他半块玉。

“柒儿，别让任何人看见。”

此刻他下意识摸向脖颈，触到的却是廉价化纤睡衣粗糙的领口

温柒望着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恍惚间看到大温朝绘着龙凤呈祥的藻井。

床头铁盒的铰链早已锈死。

盒盖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温柒”，边缘结着深褐色的污渍。

温柒撬开铰链时，铁链碎屑簌簌掉落，露出一张一半烧焦的照片、一支钢笔和一本破旧的日记本——

依稀可以看到照片里穿着警服的男人眉眼凌厉。

身旁七岁的小女孩站在春溪孤儿院门口，右耳挂着笨重的助听器。

背后的铜牌缺了个字，看上去像是“溪福利院”。

温柒摸了摸耳上的助听器，打开了照片旁边的日记本。

日记本用拼音和错别字记录着：

“2015年3月1日，爸爸离开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成为男子汉。”

“2015年3月12日，周叔叔送我小熊，但被陈院长收走了。”

“2017年6月15日，小胖说听见院长室有宝宝哭，我们去偷看，王阿姨罚我们刷厕所。”

“2019年9月15日，黑衣叔叔又来了，这次我藏在壁橱，看见他给了院长一个银色箱子。”

温柒指尖抚过书页的褶皱，像是被泪水泡软的纸船。

福利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温柒眯起狐狸眼，眼中闪烁的分明是兴奋的光芒。

还没来得及研究照片和日记，楼下突然传来刻意压低声音的争吵。

“307那孩子……不能……”

陈院长沙哑的嗓音从楼梯间飘上来，模模糊糊地。

“周先生……交代，15号......”

温柒赤足贴上门板。

脚心传来水泥地的寒意，像极了冷宫那方永远捂不热的青砖。

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

黑衣人的胶靴踩着楼道积水走来，银色密码箱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温柒屏息从门缝窥视，看见那人后颈蔓延着青黑色刺青——

是交缠的双头蛇，西戎祭司用来标记活祭品的图腾。

密码箱的锁扣处沾着暗蓝液体，滴落地面时腾起细小的白烟。

温柒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大温朝边关传来的战报里提到的“蚀骨水”。

传说这水能熔皮化骨却独留心脏，是西戎炼蛊的秘药。

黑衣人突然转头。

温柒猛然后退，后腰撞上吱呀作响的铁架床。

床底滚出个积灰的电子琴，琴键缝隙卡着半片带血的指甲。

温柒来不及细细思量这指甲的来处，因为黑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扑通！扑通！”

周围静谧，温柒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

“307！到付件！”

快递员的喊声惊散满室死寂，黑衣人的脚步声凭空消失。

温柒探出头一看，这间屋子赫然挂着门牌307。

温柒签收时注意到包裹裹着层阴冷的水汽，仿佛刚从冰窖中取出。

拆开层层气泡膜时，一枚青铜铃铛滚落，铃舌竟是半截泛着玉色的小指骨。

“宿主生命值下降至85%。”

设备箱里的3D麦克风泛着血珠光泽，听筒发出骇人女声。

可当温柒指尖触到麦克风时，突然被烫得缩手。

那刻在麦克风上的的特殊符号在血珠浸润下蠕动重组，化作他熟悉的字句：

“天启三十年冬，西戎献骨器十二，帝碎之于殿前。”

竟是西戎文。

黑衣人和这直播究竟有什么关系，又怎会牵扯到西戎？。

温柒再次翻开泛黄的日记本，钢笔字被泪水泡得浮肿。

“2017年7月15日，向然姐姐直播，死了。”

摩挲着页脚的褐色污渍，这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隔壁传来一声孩童尖叫。

痛苦中掺杂着深深的害怕。

温柒刚踏出门，就撞见陈院长拽着个男孩的耳朵往楼道深处的禁闭室拖。

男孩手里的皮球滚到温柒脚边，塑胶表面粘着几缕长发。

“温柒！”

陈院长脸色骤变，“回你房间直播去！”

温柒弯腰捡球的瞬间，瞥见禁闭室铁门闪过寒光——

是嵌在门缝的半边门牌，剩下“福利院2008级”几个大字。

温柒转身回了房间，架起了设备，将铃铛悬在麦克风上方。

雨点砸在铁皮窗沿，与铃声共同奏出安睡曲调。

直播间开启的刹那，数万观众涌进，弹幕区却一片死寂。

温柒拿起耳麦，将其吸附到右耳。

在附耳的瞬间，温柒听见细碎的啃噬声。

像是收音孔渗出的黏液，落在地板蚀出小孔的声音。

零星的弹幕悄然冒了出来。

【窒息声最动听了】

【这次能坚持几分钟？】

温柒想扯掉耳麦线，逃离这无端诡异片刻。

恶意的弹幕却似是化作了实体锁链，如水蛇般缠上脖颈——

氧气被寸寸绞杀时，不知是谁的意识突然接管身体。

钢笔如利剑刺入喉间三寸。

黑血喷溅在摄像头前，直播间炸开血色玫瑰特效。

温柒猛然回过神来，喘息着，胸膛起起伏伏。

只见他脖颈一片光滑，没有丝毫的伤口。

手中的钢笔笔尖却有血珠滴在键盘上。

“恭喜主播达成血色玫瑰成就，今日直播任务已完成。”

真是奇怪的直播和任务。

“210，还不出来？”

夜晚，温柒躺在床上，继续呼唤今日毫无声息的系统。

结果还是，毫无声息。

温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