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拜别了丁夫子和同窗,回家休息了三天。
三天之后,坐上了牛车。
在顾老头的相送之下,到了浦子口,坐船前往应天府。
顾陈氏再有不舍,又或者是担心,却也只能是忍着、受着,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舍,耽搁了顾青的学业。
离别之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
这一次,顾老三也不能陪在身边。
顾青一个人前往应天府读书,也就每个人照应着,万一有点儿事情,都需要他自己处理。
若是生个病什么的,没个人照料,可怎么办?
若是……。
顾陈氏担心的太多太多。
甚至是一边给顾青收拾着箱笼,一边默默地抹眼泪。
纵有万般不舍、百般担忧。
却也只能是站在村口,看着顾青乘坐着牛车远去。
这一次的箱笼很重。
里面放着很多书籍,还有几套衣服、鞋子,以及在江浦县那边换来的银子、五贯钱。
过了江。
到了应天府码头。
一路步行,到了应天府城外。
好在,江浦县距离应天府不远,过江之后,就到了应天府地界。
若是路途遥远,需要在中途休息,又或者是跋山涉水什么的。
顾青一个人还真的不太敢出门。
别看这时候是万历年,大明的中期,朝堂之上还有张居正坐镇,朝野上下也还算是可以。
但是地方上的治安环境,可不是看大局,而是要看当地的官员。
江南水匪、山东响马、关中马匪还在。
就是这一路上,也有一些见财起意之人,会暗中出手,来一个谋财害命。
普通学子在参加科举考试的路上,也会有几人遇害。
反正,盗贼们给弄到深山老林里面,直接给埋了,甚至是直接丢失荒野,然后被豺狼虎豹给吃了,都有可能。
官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自然是查不到凶手。
顾青是跟着商队一起到了应天府城外,一路上不让自己落单。
到了城门。
交上了萧知县给的路引,证明了身份,不用盘查,就能直接进城了。
顾青又一路走到了府衙,递上了拜帖。
差役是见到过顾青,知晓他乃是今年府试的府案首,还被知府大人看中的学生。
当即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人去了后院。
汪宗伊等人正在府衙这边,看着一副地图,上面有着山势,还有整个江南之地的水渠路线。
如今四月天。
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夏季汛期之时。
应天府府城处于这长江的下游南面,每到夏季汛期来临,都会有水患的危险。
自洪武年,大明定都应天府之后,也是出现过几次。
后来,经过了多次的治理,修建水渠,以及加高河堤等等,勉强减弱了水患的影响。
只不过,如今的应天府的内河水环境也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随着人口增长和经济发展,应天府城内的河道淤塞严重,水质污染加剧。
夏秋季节水患频发,冬季舟行不便,水质恶浊。
尽管应天府上下多次提出治理方案并进行了多次疏浚,但未能有效遏制水环境恶化的趋势。
如今,汪宗伊也想要疏浚秦淮河,并且安然度过今年的夏季汛期。
听得差役禀报,说是府案首顾青来了。
便放下了手中的事务,打算先安排好顾青去崇正书院读书的事儿。
而这时,在他身边的许正谦却突然说道:“我记得,这位学生当初在写策论的时候,有说到应天府内河水的问题。”
“不如,让他也来看一看?”
许正谦这么一提醒,汪宗伊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当即点头道:“嗯,让他看看吧。”
然后又对差役吩咐道:“你且去把人领过来。”
顾青就这么被差役带进来,见得汪宗伊等人,连忙躬身施礼。
“顾青,老夫记得当初你于策论之中,写到过应天府内河水的问题。”
“你且来看看,这是应天府一带的水渠。”
“如今夏季汛期即将到来,若是万一大雨连绵,洪水没过河堤,对应天府府城来说,便是一个大大的隐患。”
“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够疏浚一二?”
顾青当初写策论,就是故意提出水患一词,想要让汪宗伊等人能够在看完考卷之后,还能记住他。
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大人,学生以为,若要疏浚,当以束水攻沙之策来行之,或许有效。”
汪宗伊明显是看过不少治水方面的书册,而这束水攻沙之策,出自于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总理河道提督军务潘季驯。
只不过,此人于隆庆五年被人弹劾,受免职处分。
汪宗伊好奇道:“你还曾看过潘季驯的《两河经略》?”
顾青回道:“学生未曾看过此书,不过,上一次前来应天府府试,曾听闻船工讲述过潘大人治理黄河之功。”
“学生便记在了心中,也知晓了此法。”
汪宗伊点了点头,立即让人找到潘季驯的治河之法。
不一会儿。
一堆卷宗就被差役给送了过来。
汪宗伊等人连忙拿过一本,开始看起来。
顾青也顺势站在了旁边,瞄着书籍的内容,看一看历史上那位治河功臣潘季驯的手稿。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汪宗伊读完,就有了不小的收获。
潘季驯写的很清楚,想要疏浚河道,应该怎么做,可以说是写的十分详细了。
汪宗伊把手中的书递给了许正谦,自己又拿起一本。
就这样,众人直接研究起来潘季驯的治河之法,从中找到疏浚应天府内河水的方法。
“这术业有专攻,潘季驯便是这治河之能臣也!”汪宗伊看完了之后,不免感慨。
这样的能臣却放着不用,实在是大明的一大损失!
可他也知道官场是个什么样子。
才学再高的能臣,也不可能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能够面面俱到,也不可能和朝中所有大臣,都无过节。
被人弹劾,也是理所当然。
若是无人弹劾,那才是事有蹊跷呢。
汪宗伊心中已经有了疏浚应天府内河水之法,转身看着顾青,双眼之中的满意之色,已经是言语以表。
“此番能够找到疏浚应天府内河水之法,你当记一功,若不是你提醒,我等还不知道,大明有此治河之能臣呢!”
“说起来,我等站在这里苦思冥想,却不如你询问船夫一二。”
“也难怪你的策论和其他学生不同,读起来,能让人有所获,不会那么的华丽而空泛之谈。”
“去了崇正书院,好生地读书。”
“需要什么,尽管来提。”
汪宗伊觉得顾青无意之间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便是一个人情。
再加上,顾青小小年纪,却能问策于贩夫走卒,了解民生百态,写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八股文。
就已经是一贤德之人,将来若为官,也一定是一位贤臣。
惜才之心比以前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