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开业典礼

已经过了十一点，金山洗衣店二楼依旧亮着灯。唐威伏在橡木办公桌前，指尖划过明日开业典礼的宾客名单。

金山和明光从明天起正式合并，唐威给他的新公司起了个新名字

——明大服贸公司。

其实本来唐威是想直接叫大明服贸公司，但李福在旁建议，清廷的领事馆也在唐人街。

为了避免过度刺激他们，唐威退而求其次，改叫明大。

楼下传来“咣当”一声。

唐威掀开窗帘，看见两个工人正把‘明光洗衣’的鎏金招牌扔进废铁堆。

“明天的嘉宾名单再加个人。”

唐威放下窗帘，墨汁在请柬上晕开，李福持笔候在一旁，

“给唐纳德局长夫人送张烫金帖，让多尔特亲自给他送去。”

他给李福使了个眼色，李福立刻会意，

“明白”

“对了，”

年轻的东家微笑，“典礼后的午宴，记得给汉克斯那桌多上道‘红烧蹄髈’，他那个侄女最爱吃。”

李福喉结滚动着点头。

“少东家，陈警官来了....”孙强突然出现在门口敲门。

李福不由诧异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唐威，竟然还真被少东家给算着了，这才过几天，那个陈志明真的再次上门了！

“请他进来吧。”

当陈志明被带进来的时候，他的脚步带着一丝犹豫。

“这个时间，陈警官应该下班了才对，”唐威合上账本，示意李福和孙强都先出去。

陈志明没有接话。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烫金的“明大服贸”公司章程，在股东名单处停留了片刻——威廉·卡特·汉克斯的名字赫然在列。

“领事馆的人在查黄权的死因。”陈志明的声音嘶哑，

“有个林国祥的叫武官来找过我。”

唐威的目光一凛，他倒是没想到陈志明会给自己带来这个消息，

“领事馆的人？他们和黄权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来人没说，只是他们肯定没相信唐人街警局给的结论。”

唐威眉头微皱，当初杀黄权只是他一时的激情，完全没想到后面会扯出这么多事来，更没想到一个普通洗衣店老板的死竟然还会惹的清廷关注。

昏庸腐败无能的满清在在国际上地位不高，但这不代表他们捏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度高多少。

“那个什么武官，他现在人呢？”

“不知道，他在我那里没停多久就离开了，”

然后陈志明又补充了一句，

“放心，我没告诉他你的名字。”

说完，他便没有再留下来的意思，

“等等，陈警官，”唐威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包东西。

陈志明看着唐威递来的，用红布包的整整齐齐的东西，冷笑道：

“唐老板，你不用谢我，我没说出你名字不是为了你的什么钱财，是为了赌的你当初说的那句话。”

唐威一愣，自己说的话多了，真话不少，假话更是张口就来，还真没想起来对方指的是哪句。

陈志明斜眼看着唐威，

“你说过，如今华人处境日益艰难，但总有一天，你会让这旧金山刻满华人的名字！”

唐威哑然，没想到自己为了说服对方而吹出去的话，他竟然当真了。

“打开这个包袱看看，里面不是什么阿堵物。”唐威还是把手里的包裹给递了过去。

陈志明狐疑的接过唐威手里的包裹，里面一层还裹着油布，牛皮纸沙沙剥落，露出一只褪色的木鸢

翅膀上的红漆已经斑驳，但尾羽处歪歪扭拙的‘兰’字仍清晰可辨

“这是...”一段记忆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这是他十七岁那年，用从射击靶场废弃的子弹箱给妹妹做的生日礼物。

“渔人码头的一间旧货店，”唐威靠在办公桌边，指尖转着一枚葡萄牙银币，

“老板说这东西放了三年都没人买。”他忽然将银币弹向空中，硬币旋转着映出陈志明苍白的脸，

木鸢左翼有道新鲜的裂痕，显然是被人粗暴拆开过。陈志明的拇指抚过缝隙，里面空空如也。

当年他藏在翼骨下的铜哨早已不见。那个哨子是他用父亲药店里的的药勺改的，妹妹总说吹起来像夜莺啼叫。

“我让人查了旧货店的记录。”唐威从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旧货店的公章，

“1897年7月10日，一个左脸有疤的爱尔兰人卖的。”他故意停顿，

“那天正好是唐人街暴乱的第三天。”

就是那个爱尔兰人抢走的妹妹，左脸那道伤疤正是父亲给他留下的，而他转身捅了父亲一刀，

陈志明的身子不禁都在颤抖，

“谢谢，”

他丢下这句话后，走进了夜色愈来愈浓的唐人街街道。

唐威看着外面的夜景，把李福又叫了进来，

“再多发一份请柬，请玫瑰园的林夫人明天也一定请到。”

......

明大贸易公司的红绸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唐威站在铺着猩红地毯的台阶上，望着门前停满的汽车与马车。

作为第二大股东的汉克斯自然早早就到了，黛博拉今日似乎是特地穿了一袭湖蓝色克里诺林裙，裙撑上缀满珍珠母贝。

“我的园艺师很欣赏您送的蒸汽喷雾器。”黛博拉故意提高音量，好让今天闻风而来的《纪事报》记者听见，

“尤其是自动恒温装置，真的是再好用不过了。“

黛博拉略显刻意的声音引得汉克斯微微摇头，少女的心思已经被自己的叔叔轻易看穿。

“汉克斯先生，来拍张合影吧。”《加州商报》的记者立刻机灵的拿着相机过来拍照。

镁光灯闪耀下，未来叱咤风云的明大集团，便这样留下了第一张创始股东们的历史合影。

“亲爱的，这就是我提过的华人魔术师。”

一下车，莫琳用伞尖轻点明大贸易公司的招牌，她胸口别着的一枚闪耀夺目的蓝宝石胸针——显然是远远超过一个警察局长薪资所能支付的水平。

“他竟能把我的旧衬裙洗得像巴黎新品。”

唐纳德局长对于妻子的大惊小怪有些嗤之以鼻，他的脚在地毯上碾出黑印，高高竖起的衣领似乎有特意避开记者摄像头的意思。

如果不是莫琳的强拉硬拖，他才不会来这种鬼地方，真不明白不就洗几件衣服吗，怎么能这么受这些家庭主妇们的追捧。

但是，上帝似乎没有遂唐纳德局长的意思，他的想低调的想法很快被一群穿黑色制服的人打破，

“我们是市政厅商务委员会的，根据《排华法案》第7章第3条，华人企业禁止使用十马力以上蒸汽机械，请你们立刻停止经营，现在我们要核查这些非法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