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黎明

竹六十年一易根,易根必生花,生花必结实,结实必枯死,实落又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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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阿洛巡查完商铺、仓库,又向住店铺的伙计嘱咐一番,便出门回家。

在青伊集已经十三年了,岁月将阿洛由年轻人打磨成中年人。现在他脸上轮廓变得不那么明显了,消瘦的脸庞已经被多年安稳的生活中沉淀了薄薄一层脂肪,好在他天天坚持习武,整体看起来不似那种臃肿油腻奸滑商贾。

不多时,阿洛已行至家门口。

微暗中,阿雨牵着阿尹的手站在他家门前,阿糕提着灯笼与阿菜站在阿雨身旁。他们见阿洛走近便一同快步迎向阿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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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回来了!”阿雨焦急道。

“姑父打猎还没有回来,姑姑很着急。”阿菜急着补充道。

阿洛知道岚的武艺高超、身强力壮,心想应该不会出事,便安慰阿雨道:“你不用太担心,岚的武艺很高,山里没有野兽能够伤他。”

“以前都是第二天午后就回来,今日天都黑了,他还没有回家。我很害怕他出事。”阿雨不安地说。

“这次他和谁一同上山打猎?”阿洛道。

“往常都是和阿卷一起去,这两天阿卷身体不适,所以他自己一人去了。”阿雨道。

阿洛一听岚独自一人去山里,心中开始隐隐担忧。

于是,他让阿雨回到屋里安心等待,自己稍作准备,带上青瞳锏,又到商铺找了一个壮实的伙计秋一同到青伊山去寻找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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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集市看门人打个招呼后,他们便顺利的出了集市大门。

在微弱的月光下,他们朝远处的山走去。

新月半盈,浅秋微寒。两人一前一后,阿洛走在前面,秋紧跟在后,两人没有过多言语。阿洛此刻一心在思考着如何以最快速度找到岚。

急行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山脚下。稍作歇脚,吃点干粮后,便沿着山路向山里走。山路是常年砍柴樵夫踏出的小路。

林中黑影似怪,鸟啼似语。后面的秋,害怕的牙齿打颤,稍不留神,被树根绊倒,跌向灌木丛。

阿洛听到后面动静,连忙转身想将秋拉住,可惜晚了半步。秋已全身跌入灌木丛中。

秋被拉出来后,尬笑着道:“洛掌柜见笑了,小的一时眼花没有看清路,被绊倒了!”

阿洛安慰几句,检查一番,秋并没有受伤;接下来,阿洛让秋走在前面,自己走在后面,如此他们行进速度慢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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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了半夜,没有发现岚的踪影,阿洛心想,再找下去也很难有结果,于是,他找了一个干爽的岩檐处,燃起篝火,两人在火堆旁过夜。

秋是个年轻人,没有太多心事,加上劳累,他很快就熟睡入梦。

阿洛却无心睡眠,一则,他担心岚的安危;另则,此情此景勾起他早年独自游历的回忆。安稳而世俗的生活已让他忘记四处漂泊的日子。

阿洛似睡非睡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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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带着微寒。

两人吃点肉干和干葱饼后,便开始了新一日的搜寻。

深林幽静,偶尔碰见一两个山里人,其他时分只有鸟兽泉树为伴。阿洛和秋来到山顶,俯瞰四周,视野明朗,远眺木神山,此山竟然显得渺小。

阿洛仔细查看一番,没有发现线索。只是在山南边的溪谷中,竹林颜色黄绿似将枯萎,不似一般竹林的翠绿。竹林沿着溪谷延绵至群山之后。

“洛掌柜,那边是蛇谷。”秋指着那片竹林道。

“秋,你以前来过这里?”阿洛问道。

“我家就在青伊山脚下,小时候和长辈一起来过。长辈们特意交代不要到那边去。据说那里有妖怪,是以很少有人去那边。”秋道。

“那些竹,颜色与一般竹的不同,平时所见竹林颜色都是翠绿,此竹林却是黄绿色。”阿洛进一步问道。

“不清楚,那时还是年幼时随长辈过来,已记不清楚。以后再也没有深入青伊山林中。掌柜一提醒,我也觉得甚是怪异。”秋也跟着疑惑起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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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找了半日,依然毫无所获。

阿洛决定到溪谷竹林中去寻找,秋听后,顿时脸无血色。

阿洛一见秋心中骇然,立刻明白那个地方有多么危险,便决定先送秋出山,然后自己一人到溪谷竹林中寻找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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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他们来到山脚下的小村,向村民们打听岚的消息,结果没有人见过岚。

随即,阿洛再次返入深山,秋留在小村等待。

阿洛一路急行,入夜不息,借着月华光辉继续赶路。

站在竹林前,林中漆黑,伴着夜鸟哀鸣,恐惧骤然由心而生。阿洛没有退缩,点燃火把便走入竹林。

林中的竹,竟全部都结出竹实,一束束竹实如稞麦穗一般长在竹枝,然后弯头低垂。林中细细簌簌的细小声音绵绵地传入阿洛耳中。他停下脚步,查探声音由来。

阿洛细看声音来处,竟是一只小老鼠爬在枝头啃食竹实。原来,是竹实成熟引来林中小鼠过来觅食。

阿洛加快脚步,同时,大声呼喊岚的名字。

听到阿洛的呼喊声,竹林中的老鼠开始一阵逃窜惊起一阵小小的异响,而后复归宁静,直至无声。

阿洛循着兽道继续向竹林深处寻去。

行至谷底处,有水流声,溪流从巨石上落入水潭中,月亮在水潭中形成破碎的倒影。水潭另一头连着悠长的宽渠弯弯曲曲通向远处。

一只小鹿在潭边竹丛后,探出头,惊恐地望着阿洛。

阿洛发现了小鹿,站在原地不动。相持不久,小鹿觉得阿洛不是坏人,便小心地向阿洛靠近。它在阿洛一丈远处停下,不再靠近。

小鹿看着阿洛,眼睛如夜星般明亮,阿洛看着小鹿,心中小鹿是否有事相告。鹿自古有灵性,通人性。

过了一会,小鹿转身慢走,阿洛小步跟着,保持一丈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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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几十丈,来到竹林边缘。草丛变得杂乱,许多竹被折断夹杂着灌木被压塌。沿着凌乱的树丛往前走十余丈,一条巨大的蛇尸出现在眼前,如水桶般粗细,两三丈长,蛇腹圆鼓凸起,鲜红血迹一路斑斑点点。

离蛇尸不远处,有一个人躺在草丛中。

阿洛快步行至草丛旁,躺着的人果然是岚。阿洛心中一紧,用手探岚的鼻息,岚仍然有气息,阿洛心稍安。

岚衣物破损不堪,伤痕满身,血迹已干。阿洛轻轻唤醒岚。

岚醒后,见到阿洛,顿时心中狂喜,颤抖的手紧紧抓着阿洛的手腕。

阿洛安慰岚道:“不用担心,会好的,会没事的!”

岚点点头,对阿洛十二分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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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干草垫做好,小小的篝火燃起,安顿好岚;阿洛又砍了几节粗竹做成竹筒,用竹筒取了一些潭水后,将干粮倒入竹筒,然后小心置入火中,熬成一筒浓粥,得到几筒热水。

小鹿在阿洛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不靠近,亦不离去。

喝完粥后,岚恢复一些力气,简要把与大蛇拼斗的过程讲述给阿洛听。

当日,岚打到一头野猪,准备回家。来到竹林边,发现竹林俱出竹实,觉得稀奇便放下猎物,仔细观看。在不远处,一头母鹿正带着小鹿在吃草。不多时,一条大蛇来到它们身边,开始追逐两只鹿。母鹿健壮逃离很快,而小鹿弱小,奔跑不速,眼看小鹿就要被大蛇吞噬;母鹿毅然折返回来保护小鹿。结果,母鹿被大蛇吞噬,小鹿惊慌不知所措,在大蛇旁兜兜转。待大蛇吞噬母鹿后,又准备吞噬小鹿,岚一时心软,便向大蛇射了两箭。大蛇负伤,对岚有怨念,对岚报复,开始攻击岚。岚被大蛇卷起在丛林中一直缠斗,凭借长刀利刃,大蛇最后负伤而亡。岚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多处骨折,已不能站立行走,胸腹剧痛,肋骨似有断裂。幸而有小鹿衔来一些浆果得以维持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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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渐逝,黎明来临。淡淡的云霞,如红绡织锦飘荡在天际。

黎明霞光之下,岚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气息更稳。阿洛心中大喜。

阿洛又砍了几节竹筒,接着削了一个简单的竹篱将岚围在里面。他自己草草吃了少许干粮后,交代岚多加小心的话,然后急速出山找人过来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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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夫与阿洛等人一同来到深山,救治岚后,对大蛇颇感兴趣。安大夫仔细研究大蛇后,便让徒儿将蛇胆取出,用以烘焙制药。

众人抬着岚出深山。

阿糕折取一捧竹实,牵着小鹿,一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