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在白潋担忧的目光里,君楼又咳了个尽兴,才虚虚弱弱地同温微道:“麻烦仙长了。”
温微看他那死装的样子气的发笑,但碍着白潋担心他,还不好意思骂,只道:“没什么,你毕竟对笙儿有恩。”
傻瓜蛋子白小潋,被人当傻子耍了七八个来回了还腆着脸上赶着让人耍。
据白潋自己说,那天她的灵力失控,那把凝出来的霜风剑影直冲村庄而去,君楼出手意在帮她将其打回,却没想到水木封印的守护者大妖亚伏临时变卦,背后阴了君楼一把,重伤了他,而剑影则被君楼打歪,奔进火山口,正好砸进了封印法阵里,将其破坏了个彻彻底底。
白潋还没回过神来,君楼便吐了血从空中坠落下去,她动作比脑子快,借夕邪之力接住君楼,那一瞬间她太过慌神,只记得他说过枯木逢春杖有治愈一切伤病的功能,她便直奔火山口,眼见亚伏就要追上,她直接伸手与枯木逢春杖结了契约,甩出传送符,下一秒就回了青云。
听完这些的温微就想问:你区区一个元婴修为,就算拼尽全力凝结出来的霜风剑影能有多厉害?能打破神明的封印?
那亚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跟君楼绝逼背后有一套,她要阴人君楼这心眼子马蜂窝能猜不到?
更何况亚伏都能重伤君楼了,怎么能让白潋还有时间跟枯木逢春杖结契顺便催动传送符跑路的?
呵,综上,她家小白莲被人玩了,玩的那叫一个牵着鼻子走花路,一步一坑全踩中啊。
而君楼这货是真的矫情,就算是算他狠的真把自己重伤了,可神器绝逼是名不虚传的。
明明枯木逢春杖治疗之后不过半日便能恢复完全,这厮硬是装柔弱装了两天半,现在还时不时连咳带喘,惹得心软的小白莲频频问他哪里不舒服。
跟温微站在统一战线的还有黎终,温微好歹还装一装,黎终是半点也不装的恶劣。
比如四个人离开青云门往渑州去的路上,因为君楼这货虚弱地表示自己可以御剑的时候,白潋就带着她那水汪汪的美丽大眼睛恳求温微用凡间的交通工具出行了。
因为君楼这只能御剑意思就是他受不了传送符传送时虚空的挤压之力,最多能吹点风。
然后黎终在后面半点也不压声音地道:“最好是你俩坐马车吧,直接坐到明年再到渑州岂不是很好,到时候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都不好说了。”
一听这话,温微震惊之下拼命憋笑,白潋气红了脸,冲他呲牙,后面君楼倒是半点不脸红,还微微笑着道:“黎小友何必这么大火气,月笙不过心疼我这身子。你们不必为难她,我自可以使用法力。”
咦~
我~自~可~以~使~用~法~力~
虽然闹成这样,但温微一行人还是买了辆人类用的马车,从青云门外的临近人类城池往渑州那边走,但要是只用马车,他们恐怕还真得等到明年才走到。
黎终被安排去赶车,导致他的脸色一直很臭,温微不忍再看马车里俩人腻歪,便主动去和黎终一起赶马车。
“他是装的。”黎终等温微坐稳了,看她搞了个屏蔽符贴在马车上,不满地道。
“我知道。”温微看他阴沉的表情,以及那不熟练的驾车动作,有点想笑,就自己搓了个符,贴在缰绳上,缰绳就像有了自己的生命,自动控制着马行进的方向。
黎终松开了缰绳,看着身侧的温微:“你在做什么?”
温微晃悠着腿,靠着马车车壁,闭上眼睛吹风:“我在感受自然。”
“什么?”黎终没明白。
“你看哦。”温微朝他伸出手,五指张开,无形的风从她指缝中丝丝缕缕地飞过,“你能不能感受到一股气流从我手间流过?”
“嗯?”黎终伸手,放到了她手掌的后面,轻轻贴上感受了一会儿,“没有其他力量的气息。”
温微看着两人相贴的手,不自觉抿了抿唇,然后干笑着把手收了回来:“那当然啦,我只是告诉你,我刚才在感受什么。”
“没有任何力量。”黎终不解,“感受它,有何用?”
“嗤。”温微忍不住笑了,她歪头看黎终,似乎有些不解,“为何只在有力量的时候才感受?我是喜欢才感受的。”
“喜欢?”黎终去看她迎着光的眼睛,“为何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啊,哪有为什么。”
温微抬手遮着太阳光,觉得晨风的每一缕都很温柔:“微风很凉爽,光芒很耀眼,树木很茂盛,大雨很潮湿,冬雪很寂寥,但每一种事物,都让我内心很平静,我喜欢这种感觉。”
“内心平静……”黎终垂眸思索着,感受到身旁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好像扭过身子,朝他靠了靠。
那只素手撑在马车沿,只差一指便能碰到他的手掌。
“等会还是用疾行符吧。”温微开口,话题已经变了,“要不然速度太慢了。”
“可以不带他们。”黎终抬头道,“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不行。”温微转头看他,轻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小鬼头,你要知道,那里面的是你师姐。”
怎么一点也不尊师重道。
黎终反感地躲开去,只被戳了一下,他摸了摸鼻子,直视温微:“师父,我不懂。”
温微一愣:“不懂什么?”
“我知道师父有两个弟子是什么意思。”黎终道,“但我不明白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如何,她跟我抢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她该是我的敌人。”
温微一时哑然,她不知道黎终竟然是这么理解师姐弟之间的关系的。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温微思索了一下,无奈道,“我虽然是你们的师父,可我并不只属于你们,我属于我自己,我有权支配自己的时间。”
“为何不能属于我?”
没等温微说完,黎终就固执地问,“你是我的师父。”
“那你还是我的弟子呢,这怎么说?难道你还属于我不成?”温微反驳他。
没成想黎终认真地思考过后,竟真的回答:“我当然属于你。”
温微:……?
黎终很认真地看着她:“我既然承认你是我的师父,也相当于承认我是你的弟子,既然拜了你,我便只属于你。”
“你……”温微瞳孔轻颤,她有些无奈,“你到底懂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你以后不娶妻了吗?若是娶妻,到时你说你属于你师父,那你妻子怎么想?”
“……娶妻?”黎终看上去有点疑惑,“这跟娶妻有何关系?”
随即,不等温微解释,他好像融会贯通了似的,立即说道:“若是妻子要我属于她,那是不行的,我既然属于师父,便不轻易改变,她不愿意,就不要当我的妻子了。”
“……”这孩子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你……”温微气结,突然不知道怎么跟他交流了,“你听好了,我们谁也不属于谁,你只是拜我为师,但并不是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你,我们只是有师徒关系,并没有从属关系!”
“……”黎终沉默地看着温微,他的眼眸沉黑如无星的夜晚,温微根本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进着,拉车的马发现自己好像不用使劲也能跑的很快,甚至身轻如燕,让它马眼中盈满惊喜。
而马后的两人再没说话,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两人的发丝,在他们看不见的背后,相互纠缠。
正当温微想说要进城了,进马车去看看那俩在干嘛时,黎终突然开口。
“那怎么做……才能让你属于我?”
温微:……
怎么做都不行!!!!
温微出去后的马车里,君楼和白潋有一段时间的无言。
君楼放下衣袖,看向一旁的白潋。
“月笙?”他轻声问她,“在想什么?”
“君楼。”白潋攥紧了衣裙,她似乎在刚才的沉默里下定了什么决心,此刻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其实……我知道你已经痊愈了,我也知道你这样做,肯定是想阻挠我们查清玄武封印异动的问题。”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我不傻。”
其实从回到青云门,她就隐约明白自己被算计了,还是被眼前的人算计了,可是他是真的神魂受损,她无法见势不理。
就像是最初,她明明知道他是君楼,可她还是会被他的表象迷惑,她还是喜欢看他。
“嗯。”君楼脸上的笑意隐去了,他观察着白潋的神情,“那你打算怎么做?”
君楼竟然承认了。
白潋站起身,她坚定地看着君楼,说出来的话温和但有力量:“对不起,君楼,我不想伤害你,但是我不可以任由你破坏封印,所以我只能这么做。”
就在她话音刚落,君楼所处的位置突然亮如白昼,他所坐的锦缎软垫下,铺着地毯的脚边,赫然用血画着一个法阵。
“锁妖阵?”
君楼垂眸瞥了它一眼,似乎并不以为意。
他笑着看了眼白潋,那眼神似乎有点隐约的细碎流光,潋滟所至,布满哀悲:“你果真……”
果真什么?
白潋咬着唇,看着君楼被迫闭上了眼睛,看着他的身体渐渐透明、消散在流风中,最后缩到一块玉石里。
“打个赌吧。”
空气中仍有他未消散的声音,“你会主动放我出来的。”
在一切未完结时。
白潋抿紧了唇,没有回答他。
散发着微光的玉石被白潋扔进了乾坤袋里,她自己垂下头,将整张脸埋进手心,轻轻啜泣。
她对不住很多人,是她拿走了枯木逢春杖,破坏了水木封印,如今若再不限制君楼,她们终究会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做不到为了一己私欲让天下遭难啊。
“嗯?他人呢?”
外面的温微掀帘进来,只看到白潋一个人。
她哭的鼻头红红的,泪眼朦胧,看向温微时说的话还带着轻微的鼻音:“我将他封印在了魂玉里。”
温微一听,挑了挑眉:“你居然真狠得下心?”
她挨着白潋坐下,拿手帕给她,白潋接过,擦了擦眼泪:“这有什么狠不狠的下心的。”
“你不是喜欢他?”温微问道。
“我喜欢他?”白潋眨了眨眼,难以置信,“不、不会吧,很明显吗?”
“不明显吗?”温微失笑,“你的眼睛,可一直都在他身上诶。”
白潋垂下头,心中酸涩翻滚,湿意上涌:“我会努力不喜欢他的。”
“为什么啊?”温微惊奇。
“他是妖王。”白潋道。
“那又怎么了?”
“他很坏。”
“是很坏。”
“那就不能喜欢。”
“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
“啧。”温微抱臂,笑睨着她,“他很坏,是不该喜欢,但也不是不能喜欢啊。”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白潋想翻白眼。
“哎呀。”温微懒的坐着,便换到另一边,侧躺在宽敞的马车座椅上,她把脑袋斜斜地靠在扶手边,用左手撑着脸,揶揄地看着白潋,“我的意思啊,是说,一个人值不值得喜欢其实从来不看他是好是坏,这完全只看你个人啊。”
“啊?”白潋被她不着边际的逻辑绕晕了。
这什么跟什么,什么叫只看个人?难道你喜欢这个人,他就是好人了吗?不喜欢这个人,人家就是坏人了吗?
“因为每个人的喜欢都不同,每个人选择喜欢的理由也不同。就像我喜欢雪,你喜欢雨,我的理由是喜欢银装素裹,而你的理由却是喜欢风雨如晦。”
温微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给她比划,“说回君楼,你喜欢他其实我一点也不意外,你不就喜欢这种温柔小意,看似纯情无暇的如玉公子吗?”
“不。”没想到白潋立马否决温微,她认真地看着温微,十分真诚地道,“其实我觉得我若是真喜欢他,那也是因为喜欢他的脸。”
温微:“……”
死颜控。
能不能别在我上价值的时候给我拆台?我找个高大上的理由给你洗名声有多难你造吗!?
白潋顿了顿,见温微脸色难看,她不得不无奈承认:“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温微:“……”
不是,更生气了怎么事儿?
温微摆了,没说教的兴致了,她仰面躺在座位上,悠悠长叹:“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不管这些事的。”
什么这个封印那个封印,什么无机渊有机渊,她们手握剧本,本可以躲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情,一心收集金手指,然后在乱世中明哲保身,看着那群大佬斗来斗去,潇洒人生的。
可是,温微也没有冷血到,在杨清风给她看水镜的时候,看到那些被魔物袭击过的城镇,那鲜血横流的街道,那七零八碎的肉块,那原本热闹的市井,到现在充溢着血腥的荒凉时,还能冷漠的说不关我事。
“……那你为什么说,我是不该喜欢,不是不能喜欢?”白潋没有附和她,反而又提起了刚才的问题。
“很简单啊。”温微虽然不想说了,但白潋提起来,她就又来了兴致,她一骨碌爬起来,兴奋地看着白潋,“因为喜欢不受控制呗。”
为何有人朝夕相处长久却也没有产生感情,为何有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深爱?
这是一种玄妙的无法测算的东西,但一切的定数都已经刻在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哦。”白潋噘起嘴,嘴巴成了圆拱形,“就这?”
温微“哼”了一声:“可你还不懂呢。”
“那我现在懂了。”白潋思索道,“你是说,我既然喜欢,便不是不能喜欢。我现在纠结的是该不该,可已经喜欢了,纠结该不该也晚了,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哟!你终于承认你喜欢他了!”温微拍着手高兴道,“你承认吧!”
“……”白潋气急败坏,“没有!我没有!我才没有喜欢他!”
……好吧,谁知道是因为脸还是因为什么,反正,哎呀!
白潋心里一团乱麻,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是的,我喜欢他。”
温微看她这凌乱的样子,最后还不服气地看自己,就有点想笑:“又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说完这句话,她忍不住喷笑:“反正我又不会嘲笑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潋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在她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笑的不知道东南西北,笑的外面的黎终都掀开帘子想知道她为什么笑得那么欢。
“对不起噗,我经过噗,专业的训练哈哈哈哈,一般这种事情,噗哈哈哈哈哈我是不会笑的……”温微笑到打鸣,气的白潋都不愿跟她说话了。
黎终还没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见温微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无声地叹气,然后又放下了帘子。
“温微,你再笑我就要生气了。”白潋最后趁着温微笑的累了,连忙提出自己的不满,“你当心我知道你喜欢谁之后也这样嘲笑你。”
“噗,好了好啦,我这是替你高兴好吧!我怎么会嘲笑你!”温微义正辞严地给自己辟谣,“再说了,喜欢就喜欢呗,我希望你能去做你想做的事。”
“可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白潋有点小萎靡,“我觉得他不喜欢我。”
“……”温微听她这话,也严肃了脸色。
是啊,小白莲喜欢他,可他呢?
“那在你确定他喜欢你之前,你就先让自己不要喜欢他了。”温微真诚地建议。
白潋丝毫没有觉得这建议有多离谱和不妥:“是的,所以我现在越来越不喜欢他了。”
……那刚才背着她埋手心里哭的是谁?
温微都不好意思说她。
不过暂时解决了君楼这档子事,温微和白潋接下来就要搞事业了。
没了君楼拖后腿,这什么人类的马车就不需要了,几人压根没进城,黎终找了个人烟稀少的郊外,温微把马车收进乾坤袋——“这也能装?”来自白潋的震惊。
然后温微在地上画了个巨大的传送符。
“抓住我的手。”温微给两个人说道。
白潋抱紧了温微的胳膊,黎终则握紧了温微的手腕。
温微感受到少年迫近的呼吸声,在传送符亮起的那一刻,她侧眸,发现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可以垂眸看她了。
……好可怕的生长速度,他不会一个月内就能变成老头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