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刨根问底

世界上有很多震撼人心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硬要说的话,纽森·克利尼亚的心情就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尽管这样的震撼在不久之前已经袭击过他一次。

此刻,纽森急促的呼吸就像是船上升腾起的鸣笛。

每一刻都像将昏厥过去般急促。

爱尔兰杵在旁边观望,他还以为纽森是和他最初见到那怪物一般被吓到了。

当然,常年和酒水罪犯打交道的老警探是没办法跟常年在疾病伤者里下功夫的医生共鸣初次心情的。

“克利尼亚医生,您...”

爱尔兰拄着拐杖,向前半步。

“我没事,只是...”纽森单手拦住他,接着双手从额头一直捋到后脑,喉头急促气音回旋,“有些太兴奋了。”

纽森嘴上说的和他表现出来的是截然不同两种表现。

爱尔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免愣神片刻。

就这会儿功夫,缓过来的纽森已经穿戴好了现准备的所有防护工具,手持着手术刀一边用威士忌燃烧消毒,一边向爱尔兰问道:“艾萨克先生,你能帮我将那些纸笔移到我这边吗?”

“喔,好。”

爱尔兰回过神来,忙把纸笔递过去。

不经意间,他又瞥见到铁床上安躺着的犬怪尸体。

深冬寒冷天,即使是放了几天的尸体,也未见到有任何尸身腐烂或是浮肿这类让人辨认不出的大变化。

唯一的多出来的是那张怪异脸上多了些褐色尸斑。

在原来就足够骇然的脸上,些许尸斑倒显得无足轻重。

这不由得让爱尔兰恍惚回到初见时。那时候离得远,一时没看清,还以为面对的是个流浪汉。现在再看看,依旧有这种感觉。

纽森第一次见怪物,没那么多感触。他抑下兴奋,接过纸笔,将之放置手边支架上。在深呼吸一口气后,他朝准平时解剖时习惯下手的位置,准备下刀。

就在手术刀将碰到犬怪肌肤的一刻。

“等等,医生。”爱尔兰止住了他的动作,斟酌良久后问道,“在动手前我想问问您,嗯,您觉得它应该是什么东西?”

“您是指?”

纽森·克利尼亚不解道。

爱尔兰舔了舔唇,出于一个警探的直觉,他问道:“我的意思是,你认为它是病?还是一种...新物种。”

纽森闻言,将目光移到尸体上,陈述道。

“我的看法并不重要,手术刀会告诉我们答案。”

话毕,手术刀沿胸骨中线划开。

如硬胶质的青灰色角质层外皮翻开一条粗糙的线,些许带腐臭味的黑色油腻物从中蔓延出来。

一切逐渐清晰可见。

......

钟楼教堂。

一到晚上,这座新哥特式的教堂就变得莫名沉寂起来。

又或许只是未开灯的缘故。

在已经关上的大门口观望片刻,莉莲不请自来地推开铜门。

寒风顺着小缝将人一并请入。

莉莲在门口站定。

目光透过一排排长椅,所及的最远处,在黑暗里,在象征着神明的经文雕刻下,一位老人正照例匍匐在地。

此刻,他褪去信仰赐予的长袍。

他不代表引领教众的神甫,只作为一个名叫卡梅隆·埃尔南德斯的六旬老者。

如果有一束月光打在他身上就完美了。

可惜违约的神明吝啬到就连月光也不肯给予。

他就这样静静匍匐,没注意到莉莲逐渐靠近的身影。

直到,莉莲坐到他身后台下的长椅,自顾自地道:“我的母亲曾跟我说起过,当人类有了更高远的目标时,即使让他屈尊于心底相悖的道路,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如今,我总算是见到了这样的...神甫。”

黑暗中,片刻,埃尔南神甫起身回过头来,他琥珀色的眼睛泛着复杂的光影,那是一种充斥诸多情绪的样子,就是没有丝毫慌张。

经历岁月沉淀的老人有底气的平静地问道:“你是?”

莉莲起身鞠躬,又坐下,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莉莲·海德,埃尔南伯伯,您应该听说过我,或者说,您应该认识我母亲。”

“莉莲?海德?”

埃尔南神甫反复咀嚼这两个名词,良久后,他感慨道:“你和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谢谢。”莉莲习惯性接受,然后又反问,“不过这么暗的环境,您看得清?”

“我视力还没衰退。”埃尔南神甫平静道,指了指教堂外的路灯,“且,也不是完全没光。”

教堂外,路灯昏黄的光透过花窗析入。

只是光较黯淡,随时都会给黑暗吞没一般。

场面沉默片刻,老神甫走下台来,径直坐到了台沿,面对着莉莲。

“那么,莉莲女士,你今晚过来是有什么要问的吗?还是说需要寻求一个神甫的指路?”

莉莲抿着唇,短暂思考后,她说道:“我需要一名曾经的学者向我指路。”

“那你找错了,这里只有一名神甫。”

“可您四十年前还是的。”

“现在他披上教袍,已经归顺教义了。”

埃尔南神甫说道,心安理得的,有些皱褶的脸上毫无波澜。

莉莲挑眉问道:“您确定?”

“确定。”

埃尔南神甫掷地有声,声音不带起伏。他笔挺起因年迈而佝偻的身形,像是为了被身后的经文雕刻彻底包容。

但,渴求个人所渴求的女士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莉莲清了清嗓子,问道。“神甫,恕我冒昧,我能讲一段故事吗?”

意识到她准备讲些什么,埃尔南德斯的身形又佝偻回来。

可在黑暗中沉溺片刻,他再次挺起身子。

“请便。”

见他如此,莉莲便不再拖延,试探道:“一八八四年秋,古董掮客威廉·埃尔南德斯从一名东方商贩手里收购了一本残经...”

“你就准备讲这个?”

老神甫阻止了她的试探。

莉莲反问:“不然呢,我就只知道这个。”

“不,”老神甫摇了摇头,“你们家里的采访草稿里还有另一版,你不敢当着我的面说。”

“您想听那一版?”

“讲讲吧,我当神甫太久了,已经忘记当时自己说的是什么了,让我回忆回忆。”

老神甫抬了抬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莉莲见状鞠了一躬,开始娓娓道来:

“一八五零年,锈山,红锈镇上。

有个叫威廉·埃尔南德斯的孩子出生了,这个西班牙裔孩子天生就是个神学好苗子,他坚信教会宣扬的一切东西,通晓经文上每一条教寓。与他不同,小他六岁左右的弟弟卡梅隆就完全相反。

由于家庭贫困,威廉早早就从教会学堂辍学了。又迫于生计,他不得不当起了掮客,不止于古董。

年复一年,威廉不仅养活了自己,还托举起了弟弟海外留学。

只是时间来到八四年,这年,威廉失踪了。

知道这个信息的卡梅隆迫切地从海外回来,调查起威廉失踪的真相。

在众人遮掩的言语里,他知道了哥哥是因为杀人案给刑拘了,还知道了其中离奇曲折的真相。不过这些让他觉得太过诡异了。

一个以杀人为乐的,暴虐的威廉怎么也和记忆里的哥哥对不上。

他想去探监,想知道真相。

但所有人都说,威廉已经死了。

无奈,他只能从头查起,从一个委托哥哥倒卖经文的教会查起。一连几个月下来,他发现那个教会神出鬼没不谈,还不接纳没有从教的人员。

为了真相,他只能违背从小到大构建起来的世界观,只身加入了教会。后面,他又顺着所有线索来到了自己出生的小镇。

因为在这儿,是他哥哥失踪前的最后一站。”